蕭屏兒抓過嚴無謹的衣領,在他耳邊狠狠問道:“姓嚴的,你是不是活膩歪了?胡說八道什麼?”
嚴無謹也不惱,灰藍色的眼睛眨得很無辜:“我哪裏有胡說?現在我還是很累呢!”說著,壓在蕭屏兒身上得分量又加重了幾分。
蕭屏兒氣得不行,卻又不敢發作,隻好用力地擰著他得手臂,一邊擰一邊罵:“你這個大壞蛋、大混蛋、大渾球……”
“蕭丫頭,蕭女俠!”一翻手腕,嚴無謹按住了蕭屏兒忙著擰他的手,他的手很燙,他的氣息吹在她的耳朵上,又燙又癢:“給我倒杯酒吧!我可不想讓人發現我的眼睛看不清東西。”
蕭屏兒一愣,果然發現雲從龍兄弟正舉杯等著他,剛要為他倒酒,卻被一隻蒼老的手搶了先。
這個人隻有一隻手,年紀大約五十上下,精神矍鑠,一身黑衣,一雙眼閃亮如鷹。此人正是萬劍莊的總管,“獨翼神鷹”趙繼。
想當年這趙繼在江湖上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亦正亦邪、桀驁不馴的性子在江湖上惹下了許多麻煩,直到十六年前被堯長弓收服,並且自斷一臂,那些仇家才不再追究。趙繼也從此退出江湖,安心在萬劍莊做起了總管。
“多謝趙總管了!”嚴無謹舉杯致謝,趙繼平時不苟言笑,很難親近,能讓他來為自己倒酒,已經是很大的麵子了呢!
“不敢!嚴公子慢用。”
“啊,義兄還沒出關麼?”
“是,莊主一直在閉關,現下應該出關了,小的這就去請。”
“有勞總管了。”
趙繼轉身離去,他的背挺直如標槍。
蕭屏兒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轉角,她才問道:“他也用劍?”
“為什麼這麼問?”嚴無謹的眼前開始一陣陣發黑,他強迫自己不斷地說話,雖然傷口的疼痛讓他不敢用力地呼吸,可是,他可不想在這麼多人麵前頹然倒下。
“他的眼神。我是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來的。”蕭屏兒咬了咬嘴唇,那個人的眼神好犀利,他看人的時候,會讓人覺得臉上的皮膚會跳跳地生疼——那是隻有用劍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是麼?蕭女俠好眼力!”嚴無謹放下了酒杯,他知道他的手在抖,抖得已經拿不住酒杯,“趙總管以前的確是練劍的,不過那隻用劍的手,已經被他自己砍下來了。他現在用的是流雲掌。”
“啊!為什麼要斷了自己用劍的手?”用劍的人最珍惜的,不就是自己的手麼?
“因為他要離開江湖。”要離開江湖,就要對自己狠,狠到拋棄自己的劍,甚至自己的手。
蕭屏兒輕輕歎息,何必呢?江湖,真的可以離開麼?就算拋棄了自己的劍,自己的手,可是身在江湖之中,又怎麼能做到纖塵不染?
偷偷看向身旁的這個男人,他呢?他想離開麼?
嚴無謹在用力呼吸。粗重的呼吸聲在他耳邊轟鳴,急促的心跳聲敲打著自己的耳膜,吵雜的幹將廳、對麵的少林長老和雲氏兄弟、以及身旁的蕭屏兒,好象都離自己越來越遠。
嚴無謹輕輕抬起手,用力握住桌沿,勉力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該死,早知道就不該這樣逞強,明明知道自己的體力早已透支,卻還是執意要來,這不是在給義兄添麻煩麼?意識在一點點地抽離身體,眼前的光線越來越暗。
蕭屏兒,快說話,快和我說話!
“嚴公子,借一步說話。”
趙繼突然去而複返,他的聲音很低,卻及時的將嚴無謹從即將昏迷的黑暗中拉了回來。
“好,請。”嚴無謹起身時有些搖晃,蕭屏兒隻好扶著他,一起向廊柱後麵走去。
趙繼站在那裏等著他們,鷹一樣的利眼戒備地看著和嚴無謹狀似親昵的蕭屏兒,好象她是個偷東西的賊一樣。
蕭屏兒也不示弱,狠狠地瞪了回去。看什麼看?若不是身旁這個家夥要死了還在這裏硬撐著,她才懶得趟這渾水。
“趙總管,但說無妨。”嚴無謹輕道,雖然看不清二人臉色,但想也知道不苟言笑、死板嚴謹的趙繼此刻會是什麼表情。
“是。”趙繼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似乎隻有深吸一口氣,他才有力氣說出來:“莊主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