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無謹咳了咳,笑道:“我在笑有些人,就算你不殺他,他也一樣會不得好死。所以,你還不如親手殺了他好些。”
龍飛子突然大笑,道:“嚴無謹,到了這種地步,難道你還想殺人嗎?”
嚴無謹抬起頭,灰白的眼睛已經沒有焦距,但卻似乎仍能看到遠處蒼茫的群山,他慢慢道:“我已經很久沒有殺過人了!”
華雲道人笑道:“你現在還想殺人?”
嚴無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我實在不想殺人,可現在,我似乎非殺你們不可!”
大笑!華雲道人大笑,龍飛子大笑,海南九子大笑!驚雷根本擋不住他們的大笑,好象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可笑的事;而眼前被釘在樹上渾身是血的嚴無謹,就是天下最可笑的人。
龍飛子笑道:“嚴無謹,你現在還能殺人嗎?”
是的,嚴無謹已有九天滴水未進,隻在剛才喝了一碗□□,而且似乎重病在身;現在,他的眼睛隻能看到一片死白,左邊的肩井穴已被龍飛子的東洋長刀刺穿,整個人被釘在了樹上無法動彈,使劍的左手根本抬不起來,這樣的嚴無謹連小孩子都可以將他輕易殺死,他現在還能殺得了別人嗎?
嚴無謹的嘴角漸漸向上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他像是在笑,可是低垂的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就像情人間的低語:“龍飛子,這把長刀是你借我的,我就最後一個殺你,好讓你看看:我到底還能不能殺人。”
說罷,嚴無謹慢慢地伸出右手,慢慢地握住刀柄,慢慢地拔出釘在身上的長刀。
冰冷的刀鋒一寸一寸地離開他的身體,本已如注的鮮血大量噴薄而出,潮濕的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膩人的血腥氣息,而嚴無謹的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就好象那個流血的人不是他。
海南九子的臉色變了。他們突然發現眼前的嚴無謹已和方才被釘在樹上動彈不得又眼瞎傷重的嚴無謹不同了:眼前的這個人一舉一動雖然很慢,可是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殺氣——迫人的、讓人窒息的濃重殺氣!
海南九子突然感覺很冷。大雨打在身上就像是一根根冰柱在刺他們的皮膚,他們想退,可那迫人的殺氣卻叫他們退不得!
華雲道人咬牙道:“那些東西既然不讓我們得到,別人也休想得到!殺!”
殺!
閃電。
刀比閃電更快!
雨水已在林間彙成小小溪流——紅色的溪流!
龍飛子站在一棵樹下,他的臉已因恐懼而扭曲變形,猙獰詭異,喉嚨裏不斷發出“格格”的怪笑聲,他的手裏正抱著一支腿——他師兄華雲道人的腿!
他似已瘋了,江湖中曾經名噪一時的海南龍飛子現在看來竟已似一個癡兒。隻因為恐懼,因為震驚,因為支離破碎的屍體和眼前曾經豔麗飛舞的血花。
“殺人……,殺人,我也要殺人……”龍飛子的聲音也已殘破不堪,緊緊抱著的那隻腿就像是他要殺人的利器。
嚴無謹猛咳著,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隻能看到一片灰白,隻有在打閃時才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象,閃電的光芒轉瞬即逝,但這一瞬,便已足夠。
嚴無謹低下頭,咳聲一直無法停下來,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快要裂開了。身後的龍飛子突然舉起了華雲道人的那隻斷腿,踉蹌地衝了過來,口中一直念著“我也要殺人”,龍飛子看似瘋癲笨拙,還高舉著一隻斷腿,他的左手卻成鷹爪狀,直奔嚴無謹後心而來!
這一招“蒼鷹捕兔”龍飛子已練了三十幾年,專掏敵人心髒,行走江湖幾十年,他已不知用這一招捉出了多少高手的心髒!
龍飛子已開始冷笑,這隻“鷹手”已碰到了他的衣袂,嚴無謹已必死無疑!
但是,龍飛子的手停了下來,這隻“鷹手”也隻能碰到人家的衣袂而已——因為他要殺的這個人,叫做嚴無謹!
嚴無謹右手的長刀已反手從自己的腋下刺出,直刺入身後龍飛子的小腹!
“嚴無謹,你到底……到底是不是人?”龍飛子的眼球凸了出來。
“我隻說過最後一個殺你,卻沒有說過不殺你。”
言罷,嚴無謹的刀尖向上一挑,這海南九子中的最後一人便再也不能說話了,他的身體從小腹一直到頭頂,都已被自己一直珍愛的東洋長刀豁成了兩半!
雨很大。
血流成河。
嚴無謹已倒在血水中。他最後看到的仍然是一片灰白;他最後聽到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個女人在喊:嚴無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