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無謹身上的冷汗已濕頭透了內衣,他頭痛欲裂,心髒狂跳不已,呼吸急促,猛提起的一股內勁已快用盡。後麵有九個一等一的高手追殺,而前麵的路……他隻能看到一片灰白色的影影倬倬。
前方有一大片高大的黑影,那是桃花鎮外的一片樹林。嚴無謹一咬牙,鑽了進去。
“快找!姓嚴的就在這樹林裏,他跑不遠!”
“哼!我看他這回是插翅難飛了!”
夜。雨夜。
瓢潑大雨。
有雷,有閃電。
“我這沒有!”
“沒找到!”
“我這裏也沒有!”
“難道他已逃了出去?”
“他逃不遠,快追!”
聲音越來越遠,樹林裏再無人聲。
嚴無謹從樹洞裏鑽了出來。樹不是很粗,樹洞扭曲窄小,可是樹洞上方是空心的,足可以藏下一個人。他閉氣閉得太久,不能咳嗽,臉已憋成青色,雨水不時流如口中,是苦的。
一個細長的黑影突然從遠處橫飛過來,它來勢太快,快得連破空聲都沒有。嚴無謹看不見,也躲不過,等他能隱約看到它灰白色的影子時,它已刺入他的身體,由左邊肩井穴刺入,由背後刺出,將他死死釘入身後的樹幹上。這是一把刀,一把東洋扶桑島的鋒利長刀!
“老夫說過,他絕對逃不出這裏的!”說話的聲音幹澀尖銳,和悅賓客棧外的笑聲同出一轍。
“龍飛子道長果然智勇雙全!在下佩服!”話音剛落,周亭與龍飛子、華雲道人等海南九子從樹影中魚貫而出。“剛才那個小姑娘,不知道長是否已經處置了?”
“哼!一個小丫頭能成什麼氣候?這會兒她追貧道應該已經追到十裏之外了!”龍飛子輕笑,他對自己的輕身功夫一向很有自信。
“沒殺她滅口?這……道長可知,那小丫頭是血刀令主的人?”當日陽光鎮的屠殺,周亭仍然曆曆在目。
“血刀令主的人?……”龍飛子皺眉,隻要知道這個名字的人,沒有人能夠對他無動於衷。
“那又怎樣?”華雲道人冷笑,“等到那個丫頭找到這裏的時候,嚴無謹早已是一個死人了,還怕他會來找人替他報仇麼?”
周亭的眼睛笑得彎彎的,道:“是啊是啊!這回嚴無謹已落入我們手中,他是插翅也難飛了。”
華雲道人冷哼道:“這次我等能夠擒住嚴無謹,多虧有周先生幫忙!他日大功告成,我等必有重謝!”
“重謝就不必了!隻要諸位道長能夠遵守我們之間的協議,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周先生說的是哪個協議啊?”
“道長真是健忘啊!我們不是說好了,若大功告成,那東西歸諸位道長所有,在下隻要分得三成寶藏即可——道長不會真忘了吧?”
華雲道人眯起雙眼,慢慢道:“哦?我答應過你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龍飛子道:“我師兄根本沒說過這種話!”
周亭的眼角開始抽搐,因為他看到海南九子的嘴角都已泛出冷笑,有人甚至已經伸手握住了劍柄,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分一杯羹給他,現在既然他們已經抓到了嚴無謹,他已毫無用處,當然就要過河拆橋了!
周亭向後退了幾步,抖聲道:“那……那就是我記錯了,我什麼也不敢要了!……諸位放心,在下……在下一定會保守秘密,在下……告辭了!”說罷,向後一縱。
“教書先生”周亭已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他這向後一縱,本是用來逃命的,比起平時,更是隻快不慢,卻終究沒逃得過華雲道人殺手的一劍!
周亭的臉突然扭曲,本來很小的眼睛已凸了出來,嘴裏不停的冒著滑稽的血泡泡,似乎想說什麼,卻已說不出來。
“你既然能背叛你的主子,把消息賣給我們,也難保不把這消息賣給別人的!想來想去,還是死人比較可靠!”
華雲道人慢慢地說著,周亭卻已聽不到了,再也聽不到了。
世事循環,因果報應,天地間公道長存。不管你怎樣滑溜,也都逃不過它的手心。到頭來,小人總會死在同類的手中。
嚴無謹輕笑出聲。這世上就有這種人,就算他隻剩下不到半條命,就算你已用刀把他釘在了樹上,他還是可以找出一些機會來笑一笑的。
“嚴無謹,你笑什麼?”華雲道人似乎已經忘了這裏還有一個嚴無謹了。對他來說,嚴無謹差不多已經是個死人了。
死人就是死人,不管他活著時是個多麼了不得的人物,隻要他已經死了,他就和別的死人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