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滴水雖中眉心,嚴無謹卻沒有下殺手,他隻讓於滴子流了一滴血,眉心的一滴血。那小小的傷口就像一隻血眼,流著淚,看世間一切悲涼。
一陣山風吹過,吹開了於滴子披風上的紐扣,風掀著這件鮮紅的披風,一直刮到老遠。
“我敗了。”於滴子收劍回鞘,喃喃的話語仿佛是從一具已經鏤空的軀殼裏飄出來的。
“梵語說:世上勝敗乃人之靈魂所念,心思所係;隻要破除常規,便無所謂敗與勝。於滴子,隻要是人就會有欲念,你又何必計較太多。”
“我說過,隻要你勝了,不管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現在你勝了,請吩咐。”
嚴無謹笑了:“剛才我隻是想說請你千萬不要用那把劍畫花我的臉,現在打都打完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於滴子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剛才的他就像是操縱世間萬物的神,就連手中的一滴水也充滿了讓人無法抵擋的淩厲劍氣;可是現在,江湖上要價最高的殺手一滴血願意答應他任何要求,他卻無欲無求得簡直就像一個天真的孩童!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好,既然你沒有要求,我就隻能暫時當你的奴仆,直到你想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為止。”
嚴無謹啞口無言,要一滴血來當自己的奴仆?嚴無謹寧可剛才流下一滴血的人是自己!早知是這樣,還不如剛才隨便胡扯個要求混過去就算了。可是現在已經晚了:提的要求小了,人家會當成是主子在支使奴才辦事;提的要求大了——他嚴無謹哪來什麼大事!
“你、你這是何必呢?”
“我心甘情願。”
嚴無謹長歎一聲,轉身下山去了。於滴子則像影子一般,默默地跟在他後麵。隻剩遠處那件鮮紅的大紅披風仍在那高聳的巨石上飄揚著……
天已黑,山風更冷。
於滴子燃起篝火,烤著兩隻野兔,拿出一壇燒刀子與嚴無謹共飲。兔肉烤得恰倒好處,嚴無謹那把生了鏽的匕首也派上了用場,兩人聊得相見恨晚,大笑聲環繞山穀,不絕於耳。
酒過三巡。嚴無謹似乎已有些醉意,他靠在一棵大樹上,把玩著那把匕首,口中一直念念有詞。
“於滴子:關外人士,家世單純,係關外大牧場主於逢喜幺子。七歲習劍,進步神速,十六歲離家,得高人指點,自創一套奇妙劍法,使一把長三尺三、寬一寸七分的快劍。出道十餘年殺二百餘人,出手從無敗績……”
於滴子皺眉,沒想到著個看似心無城府的人竟知道這麼多江湖上鮮為人知的事。
“你錯了,我敗過。敗在你的手下。”
嚴無謹笑:“我沒錯,這次不算數。”他揮了揮手,又道:“於滴子,你有多久沒有回家了?”
“十三年。”於滴子歎了口氣,“十三年沒有回家了。我連他們二老是否健在都不知道。”
“還是回去看看吧!不管你的劍有多快,能殺多少人,都沒有你的父母重要,其實大丈夫一輩子最重要的事,不是揚名裏萬,而是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不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在時才後悔莫及。我是個孤兒,沒有父母,在這一點上,我永遠也勝不了你。”
於滴子沉默,搖頭。
“我已是你的奴仆,隻有事情辦完了,我才能回去。”
嚴無謹苦笑,他隻能苦笑,因為他麵前的這個人是於滴子,於滴子說的話一定算數,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勸不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