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昆侖山腳下。
嚴無謹舉目望去,整個昆侖山脈連綿不絕,奇雄峻偉。山頂白雪皚皚,雲霧繚繞;山腰一片美麗的深綠色,不時有穿山的雲雀飛過;站在山腳下,可以清楚地聽到山澗溪水淙淙流淌的聲音。嚴無謹微微眯起雙眼,深深吸氣,然後歎道:“這地方真不該太過美麗,引得人的本性都要傾泄出來了!”
“人的劣根性是可以被一種東西洗刷幹淨的。”於滴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嚴無謹的身後,大紅的披風,冷硬如刀削般的線條,鋒利的眼神不帶一絲人氣。
“一滴血?”嚴無謹回頭,看著眼前這個有著深沉殺氣的男人。
“你比我預想的要早來四個時辰。”
“於滴子要我來,我怎敢怠慢?”
“你來的太匆忙了,去休息幾天,我們再戰。”
“人過得越舒適安逸,就越會早死。”嚴無謹搖頭,率先舉步向山上走去。
於滴子看著他的背影,慢慢道:“好,既然你想死得快些,我成全你。”
嚴無謹跟著於滴子的腳步慢慢地挪動著自己的雙腳,仿佛每一步他都很珍惜似的,像是想了很久,才緩緩地邁出一步。
漸漸的,地上已多了皚皚白雪,可是嚴無謹走過的地方,竟連一個腳印都沒有留下。就好象他的腳下有朵浮雲在托著他。
沒有人見過“慢”得如此“快”的人,不到二柱香的功夫,兩個人已到了昆侖山頂峰。
幾根冷瑟聳立的鑽天石柱,一片恍人眼目的純淨白雪,天和雪之間仿佛連成一片:那雪,那天,還有那“一滴血”。
於滴子穿著一件大紅披風,站在最高的一根巨石上,融在天地白雪中,仿佛是白雪中鮮紅的一滴刺目血。
“嚴無謹,拔劍吧。”聲音似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如鬼魅般攝人魂魄。
嚴無謹不動,隻是對著遠處的蓮花峰出神。
“於滴子,你殺過人嗎?”嚴無謹空空的說,一雙眼睛看向了遠方,像是穿越了所有的時光。
“殺人無數。”
“你害怕過嗎?”
“……”
“你殺過那麼多人,有沒有什麼人是你本來不想殺的?”
於滴子的右眼跳了一下:“你說什麼?”
“滿地的屍體,支離破碎,血流盡了,流成暗紫色,紫得發黑……這是你常常會看到的景像吧?——也許就連夢裏也會看到。”他從地上抓起一把雪,用力握著。
“嚴無謹,我很公平,隻要你勝過我,我自然會走,出錢的人也不會為難我。”於滴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恍惚的悲涼,一瞬即逝。
“等等,我可不可以有一個要求?”嚴無謹突然笑了,慢慢道。
“隻要你能勝過我,不管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於滴子慢慢地拔出劍,穿著那件血一樣鮮紅的披風,輕輕地落在嚴無謹的麵前,斜斜地向上刺出了一劍。
江湖中有多少豪傑劍客死在這一劍,死在這看似普通,破綻百出的一劍!也許破綻多了是因為用劍者的自負,更也許破綻多了,就是沒有破綻了。
嚴無謹沒有躲,他隻是轉過身去,用自己的背麵對於滴子致命的一劍。於滴子沒想到嚴無謹會用自己空門最大的背來迎接自己的劍,拿劍的手微微的一頓,雖然隻有一瞬,但隻這一瞬,便已足夠!
嚴無謹突然高高躍起,一飛衝天!
於滴子抬起頭,欲向上攻去——可是當他抬起頭時,他已經敗了。
一滴水。一滴純淨無暇、晶瑩剔透,由昆侖山顛上的無塵白雪融化而成的一滴水,從嚴無謹的指尖滴落下來,滴落在於滴子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