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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歐裏亞走到走廊盡頭，打開一個不起眼的倉庫門，裏邊有個梯子直通屋頂。雅典學派公寓的設計大概考慮了成員製約，隻有一層。不過，算上地下建築部分，這房子還是挺危險。
艾歐裏亞胡亂想著，順著梯子爬到屋頂。屋頂是石頭加合金的混合材質，微微傾斜。24世紀的建築頂端大多有綠化設施，普通人家的房子上都是可以種花種草的花園。雅典學派公寓旁圍了大麵積的樹林草地，設計師嫌屋頂再種一層花草太過畫蛇添足，保留了建築本身的模樣。
艾歐裏亞坐在屋頂，他的麵前，是一片燦爛的星空，也許，隻有在“宇宙”這塊畫布上，才能畫出如此壯麗的星星。
“想什麼呢，成功人士？”米羅頂著一籃子蘋果，從屋頂入口爬了上來，坐到艾歐裏亞身邊：“原來發起‘星空大掃除’的人就是你！不過我還是要說，名字太土了！”
“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去？”
米羅連忙拿起一個大蘋果孝敬艾歐裏亞，一邊說：“哈哈不信。順便說，你保密功夫做得真好，阿布羅狄都查不出！”
“因為我沒留任何資料，考慮到我父母的身份，我不想在這樣的活動中留自己的名字，而且，這個活動一開始就是集體性質的，”艾歐裏亞愉快地說：“你怎麼會查這個？因為你們家媒體支持？”
“我們家媒體因為我才支持好不好？”
“你？”
“你不信？信不信我現在就踢你下去？”
這下輪到艾歐裏亞拿起蘋果孝敬米羅了：“我是說……你那時候不是天天飆車？”
“我飆車的同時還要上學、練琴、管理弟弟、關注希臘等等。”
“你還真忙……”
“能者多勞唄，”米羅轉著頭：“快說說，你怎麼會想到這個運動？”
“你先說說你為什麼支持這個運動？”
米羅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擺出撒加式深沉表情，指著星空說：“希臘人自古以來就關注星空，這個國家離不開星空。從前的人對著星空什麼都思考，現代人對著那些人造垃圾隻能思考造型藝術，所以，那個名字很土的星空大掃除是利國利民，有益於子孫後代的百年大計，身為一個有責任心正義感的米羅，我當然會鼎力支持！”
“你自己說著不想吐嗎？”聽到最後幾句，艾歐裏亞很想抬腳把米羅踢下去，米羅哈哈大笑，終於恢複正經，不，是難得的正經：“我就是覺得這個想法很有意思。”
“當時《雅典晨報》是第一個公開支持這件事的，而且還開設了專門版塊，這都是你的功勞吧？”
“沒錯，請吃飯吧，查查當年報紙，大版塊三頓，小版塊一頓，學校食堂就行。”
“你就不能學點好的！和那鸚鵡一個德性！我很窮！”
“我說……”米羅問了自己一直好奇的問題：“你為什麼會這麼窮？你爸爸媽媽都是雅典財團的管家不是嗎？雅典財團的管家是有控股權，可是你們家的房子在普通住宅區，看上去更像中產家庭。你和艾俄羅斯，雖然艾俄羅斯穿的用的貴了點，但事實上你們身上沒有什麼富家子弟的習氣。”
艾歐裏亞皺起眉：“我們家很反對孩子鋪張浪費，也不允許孩子有紈絝習氣，爸爸媽媽重視教育，在我出生後就搬到普通的房子，甚至不會在我和艾俄羅斯麵前顯出他們很有錢——其實他們也都不在乎金錢，大概見得太多了。我的零用錢本來就少，還經常被扣，小時候的零食經常是魔鈴請我。艾俄羅斯以前和我一樣，零用錢很少，他現在用的所有東西都是自己買的，你以為所有父母都像你的父母那麼寵孩子嗎？”
“是嗎？其實克裏斯和蒂娜是因為補償心理才給我們大手大腳的花錢。”
“補償？”
“對啊，別看我家現在這個樣子，有幾年的時間，我們一家四口擠一個隔板間，有時候連飯都吃不好。蒂娜大概覺得我們吃太多苦了，所以，在金錢這方麵，對我們加倍給與，就怕我們不夠用。”
“你還有這樣的日子？是因為你說過的沙加的那個老師嗎？”
“就是那個阿特裏耶！”
“不過，你父母也太大方了，連報紙都讓你隨便擺弄。你說登什麼就登什麼，這也太不像話了吧？”
“我登的那些東西都是在幫你好不好？”
“我知道你在幫我，也很感謝你，但這是另一回事吧？”
“……”米羅瞪了艾歐裏亞數秒，艾歐裏亞又問：“說到你們美其司家，我又想起一件事，你的爸爸媽媽為什麼會辦報紙介入媒體？他們一直做房地產，突然進入媒體，讓雅典的媒體大亨非常惱火，這是當年我家爸爸媽媽說的，他們猜了半天也猜不到原因。”
“他們肯定猜不到原因，因為原因太私人了。”
“難道是為了你？”艾歐裏亞打量米羅：“為了你隨時能支持想支持的人？”
“怎麼可能。辦一份《雅典晨報》這樣的報紙很困難，當年克裏斯蒂娜他們經常接到各種各樣的威脅，他們怎麼可能為這種無聊的理由做危險係數這麼高又賺不了多少錢的事。”
“那是為了你以後的事業？比如你進軍唱片界，數字音樂界，或者影視界這些圈子，總要有強大媒體做正麵宣傳。”
“現在美其司家媒體分布很廣，但最初《雅典晨報》隻有一個娛樂副版，它要確立的是真實嚴肅的形象，你覺得這和我有關嗎？”
“好像沒什麼關係，《雅典晨報》的政治性太強了……”
“沒錯，我猜他們準備這個報紙是為了……”米羅突然停住，然後說：“我們為什麼一直說家庭教育和報紙？你快說你是怎麼開始這個運動的！”
“等等！報紙是為了——？”
“快點說吧，這個運動準備時期足有一兩年，你肯定沒這個耐性，是誰指導你的？撒加吧？”
“咦，你怎麼知道？”艾歐裏亞驚訝：“你為什麼沒猜艾俄羅斯？”
“你沒發現你對撒加態度異常嗎？”
“怎麼異常？”
“特別支持撒加，即使你在生氣，撒加說一句話，你也能立刻忍住。有的時候你對撒加的尊重讓我覺得完全不像你的個性！”
“有嗎？”
“有！”
“那就有吧。”
“……”
兩個人對視，沉默片刻，艾歐裏亞說：“如果撒加說的是對的，我為什麼固執己見？”
“穆說的也不一定錯，你怎麼就固執己見？”
“既然穆說的都是對的，你為什麼總跟他吵？”
“你不也是！”
米羅發現他和艾歐裏亞偏離主題的本事都不低，他突然體會到穆同學的煩惱，一旦和他們發生爭吵，穆如果還想按照原定計劃辦事，最好的辦法是不理他們，以免偏離主題。不過，在米羅的腦子裏，是不存在“理解”這個詞的，他隻是突然明白把穆氣到暴跳如雷的最好辦法：拚命跑題。
艾歐裏亞沒發現米羅正打著什麼樣的壞主意，他拍著房頂說：“算了算了，不跟你吵！我跟你說，別看撒加現在對大家和和氣氣的，高中之前，他是出了名的獨來獨往，就連我們這些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都不敢隨便去跟他說話。”
米羅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被拉了回來，艾歐裏亞肯定地點頭：“撒加不是說過，在畢業冊上他想不到幾個好朋友的名字嗎？其實他根本沒什麼朋友。”
“可是……”米羅不能理解：“小學、初中這兩個階段，小孩子最愛抱圈玩，隻有極少數特別孤僻或特別不受歡迎的人才會沒有圈子，沒有圈子的人都會認為這是恥辱，拚命想擠進某個圈子才對。”
“你說的沒錯，像我們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我和踢足球的朋友是一個圈子，和魔鈴、星矢、莎爾拉他們也是一個圈子；魔鈴和莎爾拉那幾個女生雖然整天吵架，但關係很好；艾俄羅斯比我們高一個年級，他和那些抽煙泡妞的人算是一個圈子，還認識一群年輕警察，每天不知幹些什麼勾當，也算一個圈子，所有人都生活在圈子裏。”
“撒加沒有？”
“沒有！”艾歐裏亞回答得很肯定：“其實加隆也沒什麼圈子，什麼時候想來和我們玩，就過來，沒多久又沒影了。隻有撒加，每天自己不知道想著什麼，從來不主動和我們說話，不對，除了必要的場合，撒加根本不說話。在初中，撒加對學生會等等活動完全沒興趣，除非別人主動找他他才會參與。撒加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他每參與一個活動，不管最初的主事者是誰，最後他都會成為實質上的主事者，他……”艾歐裏亞想了一下，指著星空說：“就像銀河裏的行星，總要圍繞著什麼轉，撒加就像質量最大的恒星，到了哪個星係，哪個星係的星星就全都圍著他。”
“龐大的……撒加？”米羅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個滑稽的畫麵，撒加變成一個球形的大胖子，雅典學派其他人變成了球形的小胖子圍著他。
米羅很快鬱悶了，他發現那些球形的小胖子中，竟然有他自己。
艾歐裏亞還在繼續說：“總之那時候撒加一直都是一個人，有一次我找加隆踢足球，問加廬撒加最近在做什麼？’加隆竟然說‘不知道，這一個月還沒在家裏和他碰到過’。”
“他們家也不大啊。”
“是啊，不過加隆的愛好是離家出走，經常玩人間蒸發，有時候消失一個月，有時候消失半年，偶爾才回學校上個課考個試。我現在還奇怪他是怎麼考上雅典娜公學院的，加隆雖然聰明，但他那種逃課的方法，怎麼可能通過那麼多門考試。除非他離家出走的時候上了什麼補習班。”
“撒加不是很受人歡迎嗎？”
“很受人歡迎沒錯，但撒加從小時候就是這樣，你求他什麼事，他從來不會拒絕你，也不會笑話你，他會教你解決問題的方法，但不會幫你做。所以和他稍有接觸的人，遇到事情首先想的是怎麼解決，而不是找他幫忙。找他幫忙他會理你，如果找他聚會、找他玩，除非是小學、初中全體同學聚會這種性質的，其他的一律拒絕。就連女生都不敢去向他表白，因為各班班花、還有小學初中的校花都有被他拒絕的經曆，其他女生更不敢隨便去找他。”
米羅腦子裏浮現出另一個畫麵，撒加坐在一個圈子中央看書，臉上衣服上寫著“我很忙，別和我說話，別拿小事煩我，別對我表白”等等文字，其他人圍著他竊竊私語。
米羅又鬱悶了，那些竊竊私語的人中分明也有他。他連忙問：“你不是說撒加有個單戀十年的女孩？那女孩是誰？”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這麼個女孩……初中的時候有些女生特別自信——就是那種家裏特別有背景，人特別漂亮，學習和人緣又不錯的女生，那時撒加雖然是歐洲之星，但家庭背景普通，也沒什麼學生會或各種組織的頭銜，所以那些女孩被撒加拒絕後很不服氣，我親眼看見過一次，那些女孩把撒加堵在教室門口，非要撒加親口說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這好像有點過分了吧？難怪他會開飛機。”米羅咋舌，他沒想到撒加還有這種經曆，他的腦子裏浮現出以下場景：撒加被一群美女包圍，天上一架飛機降下一個梯子，畫麵背景是巨大的SOS。
“沒辦法，撒加那時候特別吸引女生，長得帥，門門第一，個子又高。那次撒加對那些女生說他有個從六七歲起就喜歡的女孩，所以不準備交女朋友。結果那些女生又問撒加他喜歡的女孩是誰，然後撒加好像真生氣了，他根本不理那些女生，轉身從窗戶跳出了教室。後來就再也沒有女生去自討沒趣了。”
“教室下沒有另一群女生等著嗎？”
“你怎麼半點同情心都沒有？”
“被女生追，怎麼看都不是值得同情的事吧？”
“被那樣的女生追怎麼看都不是好事吧！拿著名牌通訊器、衣服、跑車甚至遊艇的鑰匙趾高氣昂地送給撒加，撒加直到現在還討厭這種類型的人。”
“我覺得是撒加反應過度，那些女孩也不是惡意，隻是想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送給喜歡的人而已。話說會長的教室在幾層？應該是二層吧？不然他跳下來怎麼會沒事。”
“我跟你沒有共同語言。”
“那撒加到底有沒有初戀女孩？”
“我不知道，加隆也許知道，不過他就算知道也一句都不會說。”
“為什麼？”
“廢話！阿布羅狄的隱私你會跟我們說嗎？艾俄羅斯的私事我會隨便說嗎？”
“好了好了，來，吃蘋果。”米羅又遞了一個蘋果：“說說撒加是怎麼幫你計劃的吧？”
“為什麼你認定是撒加幫我的？”
“根本不是你的做事，你不是深思熟慮的人，這個運動甚至拉動政治家出麵，你怎麼可能想到這種事？”
“沒錯沒錯，一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人造星座太礙眼了，就想如果有什麼方法能弄掉這些東西就好了。”
“你想到的方法是？”
“用導彈打下來。去借導彈被我媽罵了。”
米羅差點從屋頂滾下去。
艾歐裏亞咬了一大口蘋果，嚼了嚼繼續說：“那時候加隆在學校消失半個月，艾俄羅斯不知在忙什麼，魔鈴不愛理我，我不知道找誰商量，隻好去找撒加。”
“等等……”米羅又奇怪了：“你這種個性到哪裏都會有人緣，怎麼可能找不到人商量？”
“我當時整天在學校打架，哪會有什麼人緣。”
“你為什麼打架？”
“……”艾歐裏亞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有很多原因，其中一個是個子太矮，被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