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星星
“夢”不能僅僅停在“想”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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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學派公寓清晨，照例籠罩了詭異的氣氛。
在餐廳的餐桌上，出現一鍋飄散著奇妙香氣的肉湯。那味道不但吸引了經過走廊的人類，就連兩隻狗都站在餐廳，伸長脖子，以期待的目光看著那隻鍋。
“看什麼看！收好你們嫉妒的目光，這是我的！”迪斯拿起湯勺和碗，得意洋洋地為自己盛滿一碗濃湯，抱著兩隻貓走進大廳的米羅問：“這是什麼東西，好香！”
“我的獎品！”迪斯喝了一口，露出無比滿足的表情，轉頭對修羅說：“你的手藝半點沒退步！”
“閉嘴。”修羅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修修修修修羅做的？”米羅結巴了，卡妙等人也詫異地看向修羅，正在打遊戲的沙加說了一句：“刀有很多用處。”房梁上的鸚鵡附和：“刀有很多用處！”米羅看了鸚鵡一眼，對正進入大廳的艾歐裏亞說：“你這鸚鵡什麼話都學，就是不學好話！”
“我也奇怪，它怎麼就不學好！”艾歐裏亞瞪了鸚鵡一眼，衝到餐桌前：“這是什麼！我要喝！”下一秒，他抓起湯勺不見外地給自己盛了一碗，米羅抓起另一個湯勺給自己和卡妙各盛一碗，卡妙思考了一下，開始喝湯。
“不許喝！這是我遊泳優秀的獎品！不許喝！”迪斯急了，艾歐裏亞早就一口氣灌了下去，迪斯指著米羅和卡妙大罵：“你們這對無恥的東西！”米羅大言不慚地說：“好東西要一起分享，會長大人說我們是朋友！”卡妙抬了抬眼皮說：“上次你們欠的司機費用還沒付。”
“什麼司機費用？”迪斯和修羅不解，艾歐裏亞已經在盛第二碗湯，他還很孝順地給艾俄羅斯舀了幾勺，附加討好的笑臉，艾俄羅斯聳聳肩：“欠的錢你一分都不能少！還有，我們公寓有廚房這玩意？”
“走廊盡頭左轉，不但有廚房，還有個可以上房頂的梯子。”艾歐裏亞還在討好。艾俄羅斯還在聳肩：“是嗎？”“沒錯，我早把這房子摸透了！”“嗯，你擅長走迷宮。”
“修羅真是天才！”同樣不見外的亞爾迪也喝了一碗，豎起拇指稱讚。迪斯好不容易才想起“車費”大概是指上次在海倫公館時卡妙來接人，米羅問修羅：“你不會當過廚師吧？”
修羅沒說話，迪斯壓低聲音說：“我偷偷告訴大家，你們別告訴別人是我說的，當年這個家夥去美國當雇傭兵訓練身手，有個炊事兵生病他們排長讓新兵修羅帶班結果所有人都吃上了癮紛紛要求他當炊事兵——”最後迪斯已經滿屋子亂跑躲避修羅的飛刀。
“你還當過雇傭兵？”艾俄羅斯很意外，迪斯繼續不知死活地叫喚：“是炊事兵，結果他不滿意這差事三個月以後當了逃兵回了意大利！哈哈哈哈哈！”
飛刀飛滿了餐廳，剛要走進餐廳的穆嚇了一跳，連忙退了回去，等到飛刀風暴和哄堂大笑終於停止，他才終於能坐到餐桌邊，問了一句：“阿布羅狄不在嗎？”
眾人突然沉默了。飯桌上，所有人凝神靜氣，等待著一個人的出現。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早上好，你們怎麼還不吃飯？”
目標物體出現了，目標物體說話了，目標物體笑了，目標物體坐下了。
“不是幽靈。”迪斯拿勺子戳了戳目標物體。
“還有氣。”米羅一根手指伸到目標物體的鼻子下。
“有脈搏。”亞爾迪醫生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目標物體的手腕。
“阿布羅狄……”艾歐裏亞愣愣地問：“你、為什麼還活著？”
叫做阿布羅狄的物體微笑著看向窗外，眼神渙散，像一尊美麗的木雕，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阿布羅狄我們錯了，不該見死不救！”艾歐裏亞搖晃著阿布羅狄：“你活過來吧！”
就連桌子上的兩隻貓都湊到阿布羅狄麵前，用身子蹭阿布羅狄的胳膊，用頭拱阿布羅狄的身體，試圖喚回他的注意，阿布羅狄像是失去了知覺，仍然沒有任何動作。
人類們開始討論昨晚在撒加的房間發生了什麼事，兩隻貓也叫個不停，似乎在討論相同的話題。人類們倒是很容易達成一致，兩隻貓卻開始爭論，它們越叫越大聲，不服氣地看著對方，最後幹脆伸出爪子攻擊對方，在餐桌上亂跳，最後，其中一隻不知怎麼跳進了湯鍋，另一隻也跟著跳了進去，湯汁四濺，眾人紛紛躲閃，毛毛和草草紅著眼睛拚命撕咬對方。
“我的湯！！”迪斯慘叫，提起米羅的襯衫領子：“你說！你怎麼負責！”
“又不是我做的，我為什麼負責。”
“廢話！你家的破島被炸了你找炸彈負責還是找哈倫威德負責！”
“我找你！都是你這個烏鴉嘴！”
“你們在做什麼？”
撒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所有人不說話了，沉默地看著撒加，就連兩隻小貓都停止了戰鬥，撒加挑了張幹淨的椅子坐下，看了一眼放了兩隻貓的鍋，皺著眉說：“這是什麼東西，我不吃這個。”說著把鍋蓋好，推開。
沒有人敢對撒加的行為發表任何異議，眾人擦幹自己的椅子再次坐好，亞爾迪連忙打開鍋放出兩隻小貓，撒加神清氣爽地看著大家：“你們怎麼了？”迪斯悄聲對眾人說：“看見沒？這就是世界上最高級的殺人犯類型——變態殺手，殺了人還以為自己做了好事。”撒加問：“你們說什麼？”“沒什麼！我們說會長人如其名！太撒加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SAGA這個名字，在北歐是“傳說”的意思，撒加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歎氣：“我是一個不幸的撒加。”看了一眼阿布羅狄：“這個家夥太不會唱歌了，我教了他兩個小時他才學會。”眾人以極端欽佩的目光看向阿布羅狄，太驚人了，這是什麼樣的生命力。撒加隨即問阿布羅狄：“一大早你傻笑什麼？教你一首歌就這麼高興，好吧，如果你最近表現良好，我可以再教你一首。”
所有在喝湯的人突然一齊大咳，叫做阿布羅狄的物體露出一個含義不明得微笑，呆呆地點頭。叫做撒加的變態殺手奇怪地問眾人：“你們怎麼了？”
“您太撒加了，以致我們不得不對您表示敬仰。”這是怎樣的自我感覺良好啊！
“對了對了！”以達成“第二個和平早餐”為目標的亞爾迪連忙轉移話題：“我昨天練習校歌，你們聽我唱得怎麼樣！”
聽到“唱”這個詞，阿布羅狄的身體突然劇烈抖動，亞爾迪連忙說：“不不不！吃飯的時候不能唱歌，以後再說吧！”艾歐裏亞接過話題：“那個捕夢網已經讓我連做兩天噩夢了，為什麼我要和魔鈴打架！”
“你們不是天天打架嗎？”艾俄羅斯看了艾歐裏亞一眼，艾歐裏亞不滿地說：“我們隻是偶爾才打架！在多數時候，我們兩個是典型的青梅竹馬，鄰家男孩女孩。”
“典型的？”
“不過，魔鈴從小就特別有個性倒是真的。”
“什麼樣的個性？”米羅湊趣。
艾歐裏亞兩眼發光，他帶著眾人一起參觀他童年時代一幕幕青梅竹馬愛情劇，那時候他六七歲，最喜歡看希臘神話，經常和鄰居家的小孩子扮演希臘神話中的各個英雄，在海邊從事打架、冒險、尋寶等等活動，他經常邀請魔鈴一起遊戲：
第一幕：
“魔鈴，我們來玩希臘神話的遊戲吧，你扮海倫！”
“我不喜歡那種洋娃娃。”
第二幕：
“魔鈴，我們來玩希臘神話遊戲吧！你扮潘多拉！”
“我為什麼要扮一個傀儡型女人？”
第三幕：
“魔鈴！我們來玩希臘神話遊戲吧！你扮珀涅羅珀！”
“老公在外花天酒地，她還傻乎乎的等，我不扮！”
第四幕：
“魔鈴，我們來玩希臘神話戰爭遊戲吧！你扮雅典娜！”
“我不要，那種傲慢的女人。”
第五幕：
“魔鈴，你不會喜歡扮女人，那你扮男人吧，你扮阿喀琉斯！我最喜歡阿喀琉斯！”
“算了吧，頭腦簡單又任性。”
艾歐裏亞的回憶暫時結束，他陶醉地說：“你們看，她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是個個性十足的女孩子！”艾歐裏亞突然又露出遺憾的表情：“不過，魔鈴特別討厭希臘神話，真不明白，竟然有人討厭希臘神話！”
艾俄羅斯突然發出一聲笑，笑聲甚是古怪，既不像是嘲笑，又不像讚許的笑，倒很有“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的味道。艾歐裏亞不滿地瞪起眼睛：“你什麼意思？”
“我隻是覺得……”艾俄羅斯用深邃的目光盯住自己的弟弟，“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麼？”
“還是，你是選擇性記憶，隻記美好的部分？”
“什麼？”
“不是‘什麼’，你隻記得她說過的話，不記得你是怎麼回答的了嗎？”
“我有回答嗎？”艾歐裏亞疑惑地問。
“快說說他是怎麼回答的，快說說。”米羅和迪斯一左一右湊到艾俄羅斯身旁，有熱鬧的地方就有他們，有他們的地方會更熱鬧。
艾俄羅斯瞟了弟弟一眼：“你說你和魔鈴是懵懂少年和鄰家女孩關係，我怎麼覺得你們是富家惡少和鄰家窮丫頭？”
“你說什麼！誰是惡少！”艾歐裏亞差點把湯碗拍翻，艾俄羅斯搖搖頭，“好吧，我幫你回憶一下接下來的場景。”
於是，艾俄羅斯帶著眾人一起參觀還原版場景：
第一幕：
“魔鈴，我們來玩希臘神話的遊戲吧，你扮海倫！”
“我不喜歡那種洋娃娃。”
“因為你沒她長得漂亮對嗎？”
第二幕：
“魔鈴，我們來玩希臘神話遊戲吧！你扮潘多拉！”
“我為什麼要扮一個傀儡型女人？”
“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第三幕：
“魔鈴！我們來玩希臘神話遊戲吧！你扮珀涅羅珀！”
“老公在外花天酒地，她還傻乎乎的等，我不扮！”
“娶你的人真可憐。”
第四幕：
“魔鈴，我們來玩希臘神話戰爭遊戲吧！你扮雅典娜！”
“我不要，那種傲慢的女人。”
“拜托，你也很傲慢好不好？”
第五幕：
“魔鈴，你不會喜歡扮女人，那你扮男人吧，你扮阿喀琉斯！我最喜歡阿喀琉斯！”
“算了吧，頭腦簡單又任性。”
“切，女人果然不懂英雄傳說。”
艾俄羅斯的回憶結束。
公寓的房頂差點被哄笑掀起來。艾俄羅斯欣賞著弟弟時青時白的臉，非常愜意地說：“幸好我們家從不體罰，你這樣欺負女孩子，每次也隻是被媽媽罵，外加扣點零花錢。”
“不、不可能！”艾歐裏亞不相信，他抓住撒加，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問：“撒加，不是這樣吧？你記的不是這樣吧？”
“不是。”
“他記錯了對吧！”
“嗯。”撒加拿開艾歐裏亞的手，在艾歐裏亞期盼的眼光中慢條斯理地說：“你的確說過那些話，但說了之後魔鈴每次都要打你一頓。所以，你們的真正關係是富家惡少和鄰家小太妹。”
“胡說！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你們胡說！”艾歐裏亞狂躁地按下餐廳裏的公用電話，撥給加隆：“加隆！我問你，我小時候從來不跟魔鈴打架對吧？”
“你？算了吧，我妹妹那點女人特性全被你磨沒了，每次打架半點不留情，弄得她從小就要不停學拳擊應付你這個沒素質沒風度的男人，你說你要怎麼負責呐！直到初中，你也經常帶著她到處找人打架，每次她臉上胳膊上腿上的OK繃都有幾十張！”
嗡嗡嗡，加隆的耳邊傳來忙音，電話的另一端，艾歐裏亞茫然地看著眾人，然後，他迅速又撥了一個電話，顫聲說：“莎爾拉，請你幫一個忙。”
體育部女子部長聲音愉快：“沒問題，小事一頓，大事三頓，美食門的法國餐。”
“……”
“你帶著魔鈴到處打架？”米羅總覺得這一幕匪夷所思，不論是電視還是小說或是漫畫，這種時候難道不是女孩子流著眼淚、男孩子一個人單挑十幾個？米羅的腦海裏浮現出這樣一副畫麵：艾歐裏亞和魔鈴一邊抽煙一邊踢躺在地上的十幾個半死不活的彪形大漢，一邊吐煙圈：“今天怎麼才這麼幾個人！”
“你讓一個女人幫你打架？”修羅的左眼寫著“男性廢物”，右眼寫著“不成體統”，看得出，他正在重新評估艾歐裏亞同學。
“不是不是！”艾歐裏亞連忙解釋：“不是我讓她幫忙的！她那時候個子高，喜歡打架！”
“個子高？喜歡打架？”修羅無法建立邏輯聯係，沙加搖頭說了一句：“聽不懂，物種不同。”鸚鵡也搖著頭說：“聽不懂，物種不同！”
“閉嘴！我知道你們兩個物種相同！”艾歐裏亞對沙加和鸚鵡大叫。
“事情都過去了，別糾結了。”撒加走過來拍拍艾歐裏亞：“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
“拉美地區的星空廣告全部關閉，設備也會在近期銷毀，高興吧？”
“真的？”艾歐裏亞突然複活，雙眼發亮地看著撒加，撒加點點頭，“《雅典晨報》上的消息，不會錯。”米羅立刻接口問：“我家的報紙？你們在說什麼？”
“你聽說過‘星空大掃除’這件事嗎？”撒加問米羅。
“當然聽過！除了名字太土，這件事沒有任何毛病。”米羅話音剛落，頭上多了一個包，艾歐裏亞揮著拳頭說：“你竟敢說這名字土！”
“難道你覺得它很時尚？”米羅打量艾歐裏亞，撒加在一旁解釋：“這名字是艾歐裏亞起的。”“難怪那麼土……”頭頂又多了一個包。
“你起的，難道說——”米羅還沒問完，就被阿布羅狄打斷。阿布羅狄目送撒加走遠，小聲問：“你們告訴我……撒加最討厭的人是誰？”
“你問這個做什麼？”
“以那個人為榜樣……”阿布羅狄深刻地覺得，讓撒加討厭自己、不和自己說話是保命的唯一方法。
可是所有人沉默了，他們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阿布羅狄，那眼神既不是同情，又不是嘲諷，倒有點父親看著不爭氣兒子的味道。
“你們怎麼了？”
“撒加討厭不學無術，屍位素食，遊戲人間，欺騙感情，厚顏無恥的人。”艾歐裏亞掰著手指細數撒加厭惡的事物。
“換言之，”迪斯咬著橄欖說：“在座的人都知道，他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所以他是要用這個方法弄死我嗎？”阿布羅狄喃喃自語，機械地提著書包向外走，米羅看了眼卡妙：“怎麼你的被害妄想症還能傳染？”卡妙一臉呆愣，根本沒聽到米羅的話，半晌才回過頭抓住米羅低聲問：“我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