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郡主一定會把他找出來,圖謀他的心念比他更迫切多多。他不急,三郡主就會急,急了的人便會鋌而走險,也容易暴露弱點。
在淮東村,他在小酒坊會見了摘星手吳剛。
村在距城六七裏的秦淮河東岸。摘星手吳剛是江寧五霸中,聲勢比八方土地略次的一霸,為人比較正派些,手下的狐鼠很少是下五門的人,不像八方土地的人複雜,所以實力也就稍次些。
摘星手也曾經被三郡主的爪牙逼得很慘,也確曾替密諜們出盡死力,踩查曹世奇的下落,但毫無所獲,每天上酒坊借酒消愁。
他根本不認識曹世奇,如何去查不認識者的下落?因此他布下了兩名親信在酒坊喝酒,桌旁來了一個陌生人,自己拖長凳對麵坐下,他仍然不知道這個不速之客是誰,更沒料到會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曹世奇。
兩上保鏢冒火地踢凳而起,雙手叉腰左右一夾,怪眼彪圓狠瞪著這個不禮貌的不速之客,四條粗手臂,隨時皆可能伸出對付這個吃了老虎膽的人。
“你幹什麼?”他怒叫,“滾到一邊涼快去。”
“喝!你老兄幹嗎不開心?”曹世奇邪笑,“天氣本來就冷,再涼快些豈不要成冰了嗎……”
他更為光火,猛地一拍桌子,碗盤亂跳,酒杯也倒了,酒灑落地麵。
“來討野火的?”粗壯如熊的保鏢怪叫,“他娘的!你可找對人了。”
“啪”一聲響,一把匕首插在桌麵上,是另一個更雄壯的保鏢,從衣下撥出來插在桌上的。
“拳頭匕首隨你選。”粗壯如熊的保鏢叫。
食客不多,紛紛走避,幾個店夥嚇得發抖,驚慌地急急退在一旁。
“動匕首會出人命,我選拳頭。”曹世奇站起,不理會插在手邊的匕首。
噗噗兩聲暴響,保鏢拳出如閃電,快速地給了曹世奇兩拳頭,左右開弓狠狠地擊中他的左右頰,拳勁十分沉重淩厲,足以將人的大牙打斷,甚至打破頭。
曹世奇紋風不動,甚至連眼皮也沒眨動。
保鏢的第三拳到了,砰一聲搗在他的小腹上。
他右手從下麵一抬一絞,纏住了保鏢粗壯的手臂,向下一按,左臂立即鉤住保鏢的脖子挾牢扭轉,結結實實將保鏢擒住壓得跪下,腰卻半扭轉向上挺。
更雄壯的保鏢手急眼快,掌如開山巨斧,凶狠地劈在他的頸背上,要將他的脖子劈斷。
他手一抬,反掌急揮,掌背猛然擊中雄壯保鏢的左耳門,身形挾住所擒住的保鏢扭轉急升。
“呃……”挨了一掌,保鏢連退五六步,砰然大震中撞翻了隔鄰的食桌。
摘星手不假思索大手急伸,要抓桌上的匕首。
“砰”一聲大震,曹世奇的右小臂平落,重重地平壓摘星手的右手臂,食桌發出暴響。
“哎……”摘星手收手跳起來,右手有點抬不起來了,痛得齜牙咧嘴,右小臂的肌肉很可能有點走樣。
“去你的!”曹世奇左手一抖,把被挾住脖子的保鏢甩出丈外。
刹那間擊潰三個人,用的全是粗俗手法,憑力道而非技巧,你給我半斤我還你八兩,互不相虧,看誰禁受不起重擊。
一聲怒吼,摘星手凶猛地撲上了,雙手揮動勢如狂風暴雨,十個手指變化萬千,點、抓、勾、撥全向要招呼,認位奇準,攻勢綿綿不絕,掏出壓箱子的絕技手上功夫。
曹世奇在原地小作移動,來者不拒見招破招,用的也是指上功夫,但中有柔韌的掌功,而且完全采取守勢不加反擊。
摘星手近不了身,被引得從四麵八方繞圈子出手攻擊,像是喝醉了酒,跌跌撞撞馬步虛浮打滑,手一沾曹世奇的手,必定被引偏滑扭而出,重新衝上仍然從另一方滑撞,每次出手距所攻的要害,總要差上三兩寸,那種後勁不至的無力感,會令人發瘋。
氣瘋就想走險,最後一次攻擊是雙手來一記上下交征,腳下用了全力,猛衝而出勢在近身行不顧後果的致命一搏,貼上身便可攻五官****要害了。
曹世奇不想拖延了,也來一記性質相差不遠的指天劃地,左手錯開對方攻****的右手,右手食中兩指,拂在對方抓向五官的左手脈門,乘勢突入,啪一聲給了摘星手一耳光。
“再撒野就折斷你摘星的手。”他拍拍手笑說。
摘星手倒退八尺,雙目難睜,昏頭轉向。
最雄壯的保鏢終於醒悟,來者不善,不是來爭食桌坐位的,等於是有意直接挑釁,故意引發糾紛,所以知道摘星手的名號。
“這混蛋故意來搗咱們的山門。”保鏢怒吼,扳起桌上的匕首。
曹世奇哈哈大笑,向店外飛奔。
摘星手怎肯甘心?三人窮追出店。奔入一條小巷底,曹世奇止步轉身哈哈大笑。
“哈哈!套交情的來了。”他在大拳頭上吹口氣,虛空晃動大拳頭,“打出來的交情,一定很珍貴。衝上來,你三個笨牛。”
天氣嚴寒,小巷子家家閉戶,無人在外走動,正是動手的好機會。追勢急猛,哪能不衝上動手?馬行狹道,船抵江心,非放手一搏不可。
他們三個不是笨牛,而武功高強的混世闖道者,三把匕首出鞘,狂衝而上,匕首劃空化虹。
一聲長笑,曹世奇同時衝出,左手一抄,便扣住一名保鏢握匕首的腕,信手便扔。同時斜身扭腰,一腳掃在另一名保鏢的右胯骨側方。
像是在同一瞬間,兩上保鏢向左右飛拋而起。
同一瞬間,大拳頭落在摘星手的左耳門上,手扣住右肩,一膝蓋重重地撞上了小腹。
一聲哀叫,摘星手抱著小腹仆倒掙紮能起,陷入半昏迷境界,發出痛苦的呻吟。
兩個保鏢掙紮能起,分撞在左右的屋角磚牆上,反彈栽倒,撞得像是骨頭已經崩散的人。
說快真快,三個人像是同時倒下的,三把匕首分拋至三方,鋒利的匕首對付不了赤手空拳的曹世奇,雙方的武功修為與格鬥技巧,相差太遠了。
“我要拆散你們一身骨頭,有人反對嗎?”曹世奇踢了摘星手一腳,站在一旁笑問,“你們挑釁撒野在先,在下有權處治你們。”
“不能再踢了。”摘星手不等再踢第二腳,痛苦地說,“咱們認……認栽,算我摘星手黴運當頭,禍事接二連三,連上酒館喝兩杯,也撞上了你這個太歲。”
“好吧!不踢就不踢,走黴運的人,是值得同情的,站起來!”
“你……”
“你禁受得起拳腳交加,我的拳腳有分寸。你必須要有成霸的豪氣,不要像病狗似的縮在地上叫號,你摘星手在南京可是有名氣的地頭龍,倒了必須自己站起來。”
“你……你是誰?”摘星手咬牙忍痛爬起,挺了挺胸膛大聲問,“你是故意羞辱我的?”
“是,也不是。是,是因為我有找你的理由;不是,是因為我不想多造殺孽。”曹世奇說,“其一,你把爪牙布在高橋門附近準備行凶;其二,殺掉你們對我無益。”
“你……是……”
“曹世奇。”
“你……”摘星手驚恐地後退。
“把你的爪牙遣散,好嗎?”
“我……我身不由已……”
“那是你必須麵對,必須有所抉擇的難題,不要等我一怒之下大開殺戒,倒楣的人一定是你。”
“你……你要……”
“你知道我要對付三郡主那些人。”
“她知道你早晚會找她的。”
“煉真宮的道全法師,你該知道他的根底。我知道煉真宮的宮主,是丹霞真人,他與道全法師有何關係?我要消息。”
“他們是同門師兄弟,把幾間靜室讓三郡主暫住。兩位真人道力通玄,可驅使六丁六甲天兵天將,有能力保護三郡主的安全,布下的奇門大陣可陷大羅金仙。曹老兄,不要去枉送性命。”
“哦,原來如此,三郡主會妖術,玄女壇的女人們也會妖術,加上一些會妖術的老道,便想擺妖陣來擺布我。好,我倒想見識妖道的道行有多高。再見,諸位!”
曹世奇舉手一揮,掉頭由原路大踏步揚長而去。
摘星手三個人相攙相扶,舉步維艱,也由原路回頭。接近巷口,曹世奇早就不見了。
巷口外麵是大街,突然踱來一高一矮兩個人,風帽放下掩耳,僅露出眼睛,迎麵攔住去路狠盯著他們三個人,堵在路中,斷路的意圖顯而易見。
摘星手打一冷戰,突然止步。
“辛苦了,吳老兄。”高身材的人淩厲的眼神突然斂去,語氣平和,“似乎你們受了傷,運氣太壞,總算老命保住了,你們不要緊吧?”
“還挺得住,那混蛋總算還講理。”摘星手心中一寬,“果然被你們料中了,他找到了我。”
“我要知道你們打交道的經過。”
“這……”
“一字不漏。”高身材的人語氣突然轉厲。
“經過是這樣的……”摘星手又打一冷戰,乖乖將打交道的經過詳細地說了,最後說,“你們所交代的事,在下已完滿達成,在下可以脫身事外了吧?”
“真的完滿達成了?”
“是呀!在下隻負責供給姓曹的消息,至於那小子去不去煉真宮找你們,那是他的事,在下禁不起他一擊,哪能逼他前往煉真宮去找你們?這不是在下力所能及的事,你們可不要逼在下做辦不到的事。”摘星手憤憤地說,“用苦肉計供給他的消息,在下已冒了萬千風險。”
“好吧!沒有你的事了,你們走吧!”高身材的人揮手趕人,似乎真有意大發慈悲放摘星手一馬。
摘星手如逢大赦,領了兩個保鏢踉蹌而走。
防火巷中鑽出另一個矮身材的人,與高身材的兩個人會合。
“老大沒料錯吧?”高身材向鑽出的人得意地說,“你以為他真肯溜之大吉?走,咱們得好好布置。”
奔出大街的摘星手,急似漏網之魚。
“那些混蛋可害苦了咱們。”他向兩個垂頭喪氣的保鏢大吐苦水,“如果他們宰不了曹小子,日後曹小子怎肯放過咱們?天殺的,我得找地方躲一躲。”
“禍是躲不過的。”那位雄壯的保鏢,說話有濃濃的宿命味,“南京是他們的天下,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除非咱們不用再混了,躲到天盡頭認命。”
“管他娘!躲一天算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