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黑夜裏露台上發生的事情已深深地刻在了霍拉旭的心上,他決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哈姆萊特殿下,這是作為一個朋友和臣子的友情與責任;他還相信,這個鬼魂雖然一言不發,但見了哈姆萊特殿下,一定有話要說。
這幾個月來在艾爾西諾城堡中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足以在丹麥的曆史上寫下重重的一頁。
就在一個多月前,先王老哈姆萊特突然駕崩,巨大的不幸使整個艾爾西諾城堡都籠罩在極度的悲痛之中;然而,先王去世不足一個月,王後——也就是哈姆萊特王子的母親喬特魯德,就匆匆改嫁了先王的弟弟克勞狄斯。婚禮的笙樂衝淡了喪禮的悲哀,克勞狄斯也從此登上了國王的寶座,戴上了王冠。宮廷裏通宵達旦地酗酒作樂,祝賀的禮炮整日響徹在城堡的上空。這一切,使哈姆萊特王子的內心極為悲涼。
就在霍拉旭他們見到先王鬼魂的第二天,在艾爾西諾城堡中的大廳裏,新國王克勞狄斯因敵軍壓境,正要派兩位使者給挪威老王——小福丁布拉斯的叔父送信去,以圖緩解小福丁布拉斯的威脅。
克勞狄斯的忠實仆從、禦前大臣波洛涅斯的兒子雷歐提斯也正在向國王告別:“尊敬的陛下,請您開恩,容許我回到法國去繼續求學,伏請您恩準放行。”
克勞狄斯答應了。
哈姆萊特神情憂鬱地站在一旁,漠然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他一頭金色的頭發生氣勃勃,一雙深邃湛藍的眼睛透著睿智,挺拔的身材,英氣逼人,隻是此刻充滿了悲哀和疑慮。
克勞狄斯走到哈姆萊特麵前,關心地問道:“為什麼愁雲還籠罩在你的身上?”
“不,陛下,我已經在太陽裏曬得太久了。”哈姆萊特說。
王後走上前,殷切地望著兒子:“好吧,哈姆萊特!拋棄你那憂鬱的神色吧,不要再惦記你高貴的父王了。你要知道,無論是生是死都不過是人之常事,一切活著的生命總是要死掉的,這也是我們凡人走向永恒的自然之道。”
克勞狄斯也跟附著說:“你對父親的孝道大可稱讚,但是你應該知道,你的父親也失去過他的父親,他失去的父親也失去過他的父親。如果人一味悲哀,這樣的行為最不敬服上帝的意誌,不夠男子漢氣概,愚蠢而沒有理性。我要重用你,希望你留在這裏。”
王後也懇求哈姆萊特留在身邊。
對於新國王,哈姆萊特有一種本能的反感,他是多麼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囚籠,回到德國的威登堡大學繼續求學啊!然而,他又不能違背母親的意旨。身處這樣的情境之中,哈姆萊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當國王、王後和大臣們都從眼前消失的時候,哈姆萊特一個人站在空蕩的大廳裏,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與無助。父死、母嫁、叔登位,這一連串的事強烈地刺激著他,他感到,人世間的一切是那麼的可厭、陳腐、乏味和無聊!
他想起了死去不到兩個月的父王,他是一位多麼優秀的君王,是一個真正的天神,他是那麼愛自己的王後,我的母親——甚至不願讓風吹痛了她的臉;可是王後,我的母親啊,竟然哀悼亡夫的眼淚還沒有擦幹,就迫不及待地嫁了人!而且嫁的還是父王的弟弟,我的叔叔——他可一點也不像父王!哈姆萊特再也想不下去了,隻是深深地感歎: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
這時,霍拉旭、馬西勒斯和勃那多來到了大廳,他們彎腰向王子表示敬意。
看到霍拉旭,哈姆萊特忍不住向他發泄了淤積在自己心中的憤懣,哈姆萊特憤憤地對霍拉旭說:“葬禮中的殘羹冷菜,正好宴請婚筵上的賓客!我寧肯在天上看到我最痛恨的死敵,也不願看見這樣的一天!霍拉旭,我好像看到了父王。”
“啊!在哪兒啊?殿下?”
“當然是在我的心裏。”
看到哈姆萊特為自己的父親如此傷感,霍拉旭便告訴他昨天晚上自己見到了先王,哈姆萊特聽了非常吃驚。
於是,霍拉旭便悄悄將午夜露台先王鬼魂出沒的事詳細地講給了哈姆萊特聽,馬西勒斯和勃那多在一旁作證。哈姆萊特心裏百感交集,決定今晚也要去守夜:“如果它假托我死去的高貴的父王的模樣,哪怕是地獄張開口命令我保持沉默,我也要去和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