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霧,如同蛇一樣盤旋著,那修長的蛇尾連接著空中的迷霧,就像是從倒懸的雲霧漩渦中遊出,那開裂到極限的上顎,使得巨蛇的整個頭部都模糊扭曲起來了,倒勾的獠牙後延伸的喉嚨中隱約間密布著無數交錯在一起,參差不齊的獠牙。
還未靠近,煙霧攪動間,便傳來一股幾乎具象化出來的撲鼻惡臭,夾雜著血肉腐朽的惡臭,也許那些交錯的獠牙上曾經沾染著未抹淨的肉沫,但是在被殘魂觀想出來後便消失了。然而不管如何,在看見極長的蟒蛇成型的瞬間,薩安突然感到一陣心神不定,如同那日在旅館中打開從奧西裏斯那拿過來的紙條,一股寒流從頭至腳,又轉瞬即逝了。
但是他很確定,那種感覺並非來自於那條直至衝入銀海漩渦中的巨蟒,而是一些更虛渺的,似乎還未來臨的東西上。
現在,巨蟒衝入漩渦,用它密布而鋒銳的獠牙撕扯著無法截斷的水流,然而薩安緩緩抬起手,五指微縮,隨著他的動作,那隨著水浪回旋的漩渦一瞬間向內收縮起來,浪花化作無數利刃,向內絞殺切割起來。
當那無形的刀刃很快就要刺入巨蟒模糊的身體中時,冰冷的寒芒倒映在那虛幻的脆弱霧狀表皮上,所有的水浪突然鬆散下去,回旋著加入了漩渦中。薩安微抬的手僵停在半空,瞳孔因為極度的驚詫而在一瞬間劇烈收縮。
透過晨霧與煙,他看見了殘魂的臉,盡管他並不太確定那具軀體上那個部位是否能夠被稱之為臉,上麵幽藍色的微弱火光很像眼,卻顯得很扭曲,然而他聽見了殘魂說,“再見。”
這幾個字,如蜷在籃子裏的噝噝作響,致命的蝰蛇一樣,盤卷在薩安的世界中。現在,蝰蛇的頭已經昂起,殘忍、邪惡、冷酷無情的眼睛瞪視著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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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麵色顯得很蒼白,汗漬逐漸打濕了鬢角。在精神中的對抗是以薩安的精神海為戰場,無論如何都會對他造成相當大的負荷。一直半閉著的雙眼猛然睜開,收縮的瞳孔中倒映著變形的模糊虛影,那虛影因為高速運動而拖延成一條極長的黑線。
強大的力量在空中帶著尖銳的呼嘯,然後撞擊在無形的屏障上,下一秒,伴隨著清脆的碎鳴,魔力編織的護盾化為一地的碎片。左手腕上纏繞的繃帶上閃爍過一道暗芒,布料燃燒,化為一地灰燼,全新的防禦法術出現在空中。
那新的魔法隻為法師支撐了不到一秒的時間便壽終正寡了,滿地與空中的碎片反射著微弱的光,透過那反射的微光中,薩安在昏暗的房間中捕捉到了那一閃即逝的影子。
一陣氣息拂過他頸後,薩安迅速向一旁閃去,然而突然從精神海中傳來的刺痛使得他動作一僵,燒灼的痛苦,還有令人神經抽搐的金屬刮擦著骨頭的感覺使他身體一陣痙攣,那是他自己的骨頭。
“再見,裏西斯。”那是達爾文蒂森嘶啞的聲音。
他本打算一擊得手,打斷薩安的後頸,但是隨著薩安一轉身,匕首錯失了目標,插進了肋骨。達爾文蒂森準備衝著薩安的喉嚨再來一下。
他細痩有力的手臂努力要扼住法師的的脖子。匕首閃閃發亮。那手臂很像人類,然而卻密布著無數扭曲的漆黑花紋,那些紋理如同活物般扭動著。
腦海中的刺痛感愈發鮮明而劇烈,那海洋中的漩渦轉速逐漸減弱,然而卻發出愈發響徹的水浪聲,冰晶的觸手從深海漩渦的中心漫延而出,上麵滿是黑色紋理,與巨蟒交纏在一起。
那是原先被封印在精神海中的汙垢,而現在,它們已經被封印者不計後果的釋放了出去,隻為了拖延一息時間。
薩安手臂微抬,按壓下漫延至全身的痛楚,用右肘猛擊向達爾文蒂森的腹部。操控著由汙垢改造的已經難以用生命來形容的身軀的,曾經大先知的一半殘念發出一聲悶哼,然而並未移動,隻是動作微僵了一下,使得薩安躲過了他的手。
微微喘了口氣,薩安緊緊抓住對方握刀的手,上麵巨大的力道使得他不斷後退,向著殘魂站立的方向退去,他無法奪取卡爾文迪森手中的刀,於是便抽出手,躲過因慣性落下的刀刃,掏出一把匕首,毫無拖遝的插入了對方的胸膛。
然而他毫無反應。
薩安的心猛地一沉,他突然想起來,汙垢是能夠徹底改變生命的身體結構的,將要害轉移位置實在是輕而易舉。這是一個很糟糕的事實,這時候,殘魂的精神力徹底被薩安精神海中的汙垢驅逐出去,然而他不認為這是一個好消息,這意味著放棄了勢均力敵的精神對抗後,殘魂將很快返回........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