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雙手,感受到在吞噬了一切光線與景象的黑暗中的自己的身體,神經末端似乎還帶著殘餘的疼痛,麵癱的冷臉上的肌肉還在因之前的劇痛而微顫著,扭曲著。
這是假的。看著視網膜上代表生命的血槽中仍舊灰暗的一片,塞彌斯突然意識到。
“我知道。”虛空中未明的,甚難以證明其存在的真實性的模糊聲音再度傳來,“但是我不能帶你去,外來者。你們永遠也無法到達那裏。”
因為沒有生,所以也沒有死。不來自於這個世界,自然不可能回歸這個世界。多麼扭曲而奇異的存在方式。
“你死過嗎?”塞彌斯用一種冷漠而生硬,缺乏感情的語調回答,他記得幽冥聖殿的教義,盡管並不十分熟悉,甚至於像誠懇的信徒般倒背如流————在他參加的有限的詠頌神祗中,都是直接照著教義念得。不過那些教義裏確實是表明,死亡是真實而又無法描述的存在,隻有死者才確實的了解到它,然而他們在那瞬間後便會將一切遺忘,並且永遠也無法將這種感覺傳達出來。
“我沒有死過,但有人死過,然後很幸運的是,我得到了一部分他的感受。”
不知名的存在說話的方式與不久之前的銀白之主有些相似,然而一種莫名的感覺卻使得塞彌斯清晰的感覺到一股難以忽略的違和感。說到這裏,虛空中似乎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微微顫抖的音節帶著無比壓抑,甚至於令人倍感不適的莫名感覺。
塞彌斯覺得很難受。就像是有無形的大手緊緊捏著他脆弱的心髒,厚繭與糙皮摧殘這脆弱的薄膜,巨大的力道使得生命的核心器官扭曲得不成模樣。
很奇怪,明明現在他已經沒有心髒了。
對於死亡這一無論在現實還是在這個魔幻世界都距離他無比遙遠的詞語,塞彌斯並沒有展現出太大的興趣,他的反應甚至顯得冷淡————“你是誰。這是哪。”
“這與你並無關係。”
“那麼你想要做什麼。”塞彌斯再一次問道,周圍無邊無際的黑色虛空令他感到無比的壓抑與不適,帶著極強存在感的視線凝實在他身上,帶著一種幾乎連靈魂都要洞穿的刺痛感。如同生命天敵的凝視,一股深深的惡寒從心底淌過。
他迫切希望結束這場對話,並且和這名給他極其難受感覺的存在永不相見,所以在之後的對話中他毫不遲疑的拒絕了對方那宛若散發這蜂蜜般馥鬱而甜美的氣息的交易————————————“我可以任何你想要的東西,隻要你在複活之後到達的那個地方裏,幫我拿來一樣東西.........”伴隨著一絲停頓,未明的存在似乎感受到了看似禮節的沉默下無聲的抗拒,以及隱藏更深的精神波動,它突然改變了語氣,“這不是請求,認清你自己的地位,外來者。隻要你..........”
“我......”劍士學徒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將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再度咽了回去,他清了清其實並不存在的喉嚨,又舔了舔似乎有些幹燥而起皮的唇,才謹慎的緩緩開口,“有人告訴我,銀白之主是這座高塔的主人,那麼你就是銀白之主嗎?”
他搜索著自己腦海中並不豐富的信息,緩緩編造著接下來要說的話語,同時等待自己可能試探出來的,有關不明存在甚至銀白之主的信息。
“不,當然不是。”虛空中傳來了一種冰冷的,卻又灼熱的近乎於暴怒的音調,然而那被瞬間激怒的聲音又很快平複下去,有那麼一瞬間顯得嘶啞的音調又變得虛渺起來,“我是他的敵人,或者說,死敵。”
塞彌斯點了點後,“那麼,我拒絕你的交易。”
然後他毫不猶豫的抬手按下了出現在他麵前的,代表著複活的按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