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猶美，我常常會假裝不經意的路過，也裝模作樣的捧著本化學書，坐在離栗子不遠的地方，透過元素周期表偷偷的看著她。栗子心情好的時候，就招呼我去坐在她的身邊，然後考我幾個英文單詞的拚寫。
栗子也是隻有英文可以跟我炫技了，在我眼裏女生的數理化天生不行，衡量她們智商的隻有英語的水平了。每個女生都會覺得自己語文好，在我眼裏，語文是最沒技術含量的學科，都說語文好的人長大比較好混，我想那無非是他們從小揣摩作者的心思，長大揣摩領導的心思。
我喜歡在栗子麵前，故意裝作英語不好，把口語說得鄉音濃重，陰陽怪氣，惹來她一陣嘲弄，她說我的英語估計隻有溫州人才能聽懂。栗子說她一直很向往歐美的生活，明亮，自由，不用像我們一樣按照家長的要求去生活，去高考，每個人都像流水線出來的產品。
我說：“栗子，你是報紙上學來的吧，你看我和你就完全不同啊！”
栗子反駁我說：“那是因為我是成品，你還是半成品！”
我愣了一下，我確實不知道半成品的意思。
栗子有些得意。
但有一次，她突然趴在我耳邊跟我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就害羞地笑了。
我問她對不起什麼，她一開始還矜持不說，可是還是拗不過我的追問。
她說：“初中的時候，我把你的名字寫在紀律檢查本上你還記得麼？”
我說：“當然記得啊！沒齒難忘呢！”
栗子害羞的說：“現在我知道了，是我錯了。”說完她趕忙把臉埋在了英文課本裏。
我看著她像個淘氣的小孩子，滿心歡喜，這樣的栗子真的好可愛。
高中都快過去兩年了，雖然沒了那種讓我期待的愛情，但時間讓我和栗子變得越來越像親人，而我跟阿水見麵卻越來越少。他有了他新的生活，腰裏別著個BP機，一天到晚“滴滴滴”地響個不停，都是他這樣那樣的朋友找他，一起出去喝酒、賭錢，一個晚上輸贏好幾百，這都是我不喜歡的。有時候我寧可在栗子的窗前做一個稻草人，看夕陽靜靜的照著我和她。
有次周末，阿水難得約我去江邊吃牛肉碎，這家店老板就是小學時候在校門口擺攤的老太婆，她租下了一家店麵，還掛起了一副招牌，就叫“阿婆牛肉店”，讓人親切懷舊，現在的牛肉碎一碗要三塊五毛錢，材料也換成了真正的牛肉，但味道還是那熟悉難忘的味道。
時間過去好多年，歲月好像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依然滿麵紅光，而且還穿著那件紫紅的外套。她一眼就認出我了，她問我：“以前跟你一起的那個小胖子哪裏去了？”
我說：“小林去廣州了！”
阿婆很關心的問：“他現在應該有150斤了吧！”
我和阿水都笑了，沒見小林已經四年了，他就像飛上天空的小鳥，一去不返，杳無音訊。
我有幾次路過他家門口，都是家門緊閉，連他的爺爺都沒能看到了。有時傍晚，我看見晚霞中飛過結群的鴿子，我會想起那可能是小林爺爺的心愛。
想起小林，我又想起了瑞士，想起了瑞士，我又想起了栗子。
我問阿水：“栗子有沒有給你回信？”
阿水說：“跟栗子一起看了場電影，叫《暗流》，法國片，感覺很驚險刺激，但是沒能看懂，後來和栗子一起喝了杯珍珠奶茶就送她回家了。
阿水輕描淡寫，我心裏卻不是滋味，雖然我跟栗子的天天可以見麵，但我們的親密舉動最多也就是在學校逛下操場，別說一起看電影了，電視都沒看過。
阿婆牛肉店門前是一條的七八米寬的水泥堤壩，在我們初二時候建成，之後就成為人們遊手好閑的好去處，江水緩緩的流淌，偶爾會有細腿白鷺歪歪斜斜地飛過。
我跟阿水說我特別討厭鳥，甚至有點害怕，我覺得它們長得特別醜，肥肥的身軀，細細的小腳，腦袋轉來轉去跟癡呆一樣！以前在小林家，我親眼見過小林的爺爺殺鴿子，他一手握著鮮活的鴿子，把鴿子的腦袋直接塞進盛著滾燙開水的木桶裏，鴿子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便燙死過去，我覺得人類對鳥這麼殘忍，鳥類總有一天會報複人類的。
阿水問：那你雞怕不怕？
我說雞和鳥長得這麼像，看到也沒什麼好感。
江風吹來，阿水瀟灑地甩了甩頭發，他給我遞來一根藍利群，有些邪惡地笑道：“雞，怕是你以後還是會喜歡的！”
藍利群當時買16塊一包，而我那時一天的餐費也就8塊錢，阿水擺闊，我像模像樣地接了過來，阿水給我點煙，我便叼著煙湊了過去。
阿水忽然又把火機給滅了，他說：“阿杯，別人給你點煙你要先伸手過去把火護住，這是基本的禮節，不然風一吹火容易燙手！”
我虛心的點了點頭，阿水接著又拿起了桌上的啤酒起子，他說：“這個瓶起，你要遞給別人的時候，要把柄朝著對方，這也是禮節。”
我說：“阿水你懂得真多！”
阿水皺了皺眉頭，說：“也就這麼回事，知道了以後誰都會！”
上了高中後，這是我和阿水難得的一次促膝長談。
阿水滔滔不絕地跟我講著他現在的朋友，他們大半是在社會上混的，小半是在學校準備去社會上混了，平時逃課，打台球，賭錢，喝酒，打街機，走在路上，學生們遇見都躲著他們。
說到街機，阿水號稱打“雙截龍”全鎮無敵，每次他在街機店出現後麵總是圍了三圈人在那觀看，阿水選“醉拳”，打出一串眼花繚亂的連擊，慢動作的時候阿水還能騰出手來，從容的點上一根煙，轉瞬又是一串暴風驟雨般連擊，輕鬆K.O對手，成為遊戲迷的偶像，街機店的傳奇，還帶了不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