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出來了，閑雜人等快退下！”
一時間還在院中插科打諢、磨牙摸魚的下人們立時作鳥獸散。一個剛來的長工不懂規矩，提著一桶水還往院裏走，走到一半，被老管家一把抓住，喝斥道：“哪裏去？少夫人和侄小姐就要從裏麵出來了，衝撞了可如何擔待的起？”
那長工年紀不大，不過是個十三四的瘦弱少年，平素悶頭悶腦的十分老實。他如何見過這等架勢，頓時呆在原地手足無措。老管家見房門已開，女眷們已經走了出來，再找別處回避隻怕來不及，就將那少年拉到一旁的假山石後，低聲囑咐道：“就躲在這，別出聲，不許偷看！”
那少年躲在假山之後，隻聽到環佩叮咚作響，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中陣陣香氣飄過。那是女眷們慣用熏衣香料吧，竟這般好聞。他也聽說了，這位剛過門的少夫人乃是從京城嫁過來的相府千金，不光家世顯赫，人物也極美。有婢女私下議論說，這位少夫人的相貌竟有幾分像太夫人房中掛著的玄女飛天圖中的天仙玄女。
想到這裏，畢竟是少年人，老管家再怎麼囑咐不許偷看，他也忍不住想見見天仙到底美成什麼樣子。於是偷偷地探出半張臉，在假山的縫隙間窺視過去。
隻見長廊之上，四個婢女在前開路，中間一個未挽髻的清秀少女正和旁邊的侍婢小聲說笑。想來這少女便是侄小姐。她笑了一陣，回首對後麵一人招呼道：“嫂嫂，我聽說……”
假山的縫隙中看不真切，少年不禁大著膽子又探出頭去，就見眾女婢簇擁著一人，高髻花簪，玉麵粉頸——那是一名廣袖華服的年輕女子，氣質高貴地鶴立其中。這樣望過去，就見她側影優美，身姿玲瓏，仿佛是玉雕琉璃塑成的美人一般。她向那少女笑了笑，忽然停住了腳步。
她略一偏頭，目光灼灼地投向假山石，眉梢眼角之間隱約有一絲肅殺之意。少年一驚，立刻躲回角落裏，心中突突跳個不停。
“嫂嫂，怎麼了？”
“沒什麼。”少夫人微微一笑，牽起小姑的手，柔聲道：“多半是我看錯了。”
說罷沒有再停留，眾女眷過了角門，四周恢複了平靜。
那少年還躲在角落裏，手顫抖個不停。
他認得那聲音，也認得那美貌。
少夫人果然極美，可在他看來，她的美貌與其說是出塵的天仙，倒不如說是……
他記得師父告訴過他，有一種鬼神相貌極美卻手段凶狠，叫修羅。
對，修羅。
那位少夫人就是他夢魘中的玉麵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