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在一旁站著,聞言便連忙去將要用的梳子簪子挑了出來。沈季子見雖然忙亂,但有條不紊,這才舒了一口氣,“好在有人過來通報,皇上過來還要一會兒。”不然若是讓宣熠看到這樣的景象,那就是大不敬了。怠慢了皇上,惹惱了他,隻怕其他嬪妃更有笑話看。
忙亂了一陣子,總算是在宣熠走到麗章宮門口之前,都打理妥當了。沈季子領著宮人站在院子裏,遠遠的見著聖駕,便跪下迎接,“恭迎皇上,給皇上請安。”
宣熠的心情似乎不錯,雖然臉上沒有笑意,但是語氣卻很柔和,還伸手來扶沈季子起身。
兩個人已經有許久不曾這般親近過了。沈季子微微愣了一下,才順著宣熠的力道站起來。宣熠就握著她的手,拉著她往屋裏走,一麵打量著她的裝束,問道,“季子方才沐浴過?”
沈季子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尚未幹的頭發,朝他綻出一個微笑,“臣妾失儀了,請皇上恕罪。”
宣熠微微一笑,“季子何罪之有?女為悅己者容,季子如此為我,我正該高興才是。”
沈季子抿唇一笑,不再接話,心裏卻覺得宣熠今日實在是……太怪異了。這種話雖然聽起來很是尋常,男女之間,夫妻之間出現,並不足為奇。但是沈季子和宣熠的關係比較特殊,從前雖然有婚約,但因為太過熟悉,相處反而如家人一般,宣熠當然不會說這種話。
後來她是婢女,宣熠更不會對她說這種話,倒是數次承諾過會保全她。因此乍然聽到這般的情話,反而讓沈季子一怔。不過雖然不知道宣熠是受了什麼刺激,但她當然不會掃宣熠的興。雖然不說話,但是低垂這頭,卻恰好露出一段粉白的脖頸,這會兒泛上豔麗的紅,便格外動人。
沈季子極少在宣熠麵前露出這般小女兒情態,尤其是在自己手中勢力初成之後,她在宣熠麵前,竭盡全力的表現出自己的能幹和強硬,再不曾露出過這種模樣。這會兒做來,麵上不顯,其實心裏隻覺得十分別扭。
她不知道,其實宣熠心裏也正別扭著。方才對沈季子說的話,他也是頭一回。對著別的嬪妃,他雖然態度各不相同,但卻也沒那麼輕鬆自如的調笑過。他在女色上向來並不盡心。在他心中,那些都隻是他庇護的女子,隻要乖巧聽話就行了,別的便不曾多想。
然而今日見到沈季子卻忽發奇想,說出了這般調笑的話,倒是十分新奇。
兩人進了屋坐下,沈季子這才抬起頭來打量宣熠,片刻後微微皺眉道,“皇上瘦了。”
她的語氣中不由得帶了些許痛惜,宣熠聞言,心中受用,笑道,“禦膳房的菜不合口味,進來天氣稍熱,溫火膳吃起來實在是讓人膩煩。再說朝事繁忙,朕也顧不上這些。”
所謂溫火膳,就是禦膳房為怕主子們臨時要什麼菜,來不及現做,因此都是將飯菜做好了之後,用小火隔水溫著,不會變冷,主子要的時候立刻就能端上去。但是這樣的菜往往都會顯得十分軟爛,口感和新鮮的菜自然不能比。
先帝年紀大了,正合吃這樣的飯菜,也就罷了。但宣熠畢竟年輕,喜歡的也不是這種口味。吃了一個月的溫火膳,已經十分不耐。此刻便也不隱瞞,對沈季子說了出來。
這種小事,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便是說出來,也不會如何。
沈季子微微點頭,卻道,“既然皇上不喜,就令禦膳房做新的也好,何苦委屈了自己的胃?倘或不喜歡禦膳房的安排,讓明光宮的廚子做了送去,也是使得的。”
這就是薑婧兒這個皇後的疏忽了。當初在宮外的時候,宣熠的膳食,都是由外院的廚子掌管的。兩人又不親近,宣熠的口味薑婧兒自然無從得知。這會兒進宮了,還是照著從前的舊例,讓禦膳房做了送去就行了。哪知宣熠根本吃不慣那些菜呢?
宣熠微微點頭,而後才仿佛漫不經心的道,“這些都是小節,朝堂上的事,卻更是讓人憂心。今日朕才提了幾個年輕人上來。其中一個叫做蘇善的,似乎是沈大人從前的門生,季子可知道?”
沈季子臉色微變,卻還是鎮定的道,“自然是知道的。父親從前便曾盛讚過他,說是前途無量。如今連皇上都誇讚,想必是極好的。”
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和蘇善之間有聯係,畢竟後妃結交外臣,那可是形同謀逆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