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再熬過片刻就好,可是當一陣風吹過,將窗簾再度掀起的瞬間,一眼瞧見斯祁複的屋子在前方出現,朱珠仍是忍不住湊近了過去。

透過那簾子掀開處朝外看了眼,見到門口處站著兩名王府侍衛,立即做賊般將簾子攏上,心裏不由再次悶悶一聲歎息,因而身下轎子忽然停下她也沒有察覺,隻低頭一味沉思,任由腦中思緒紛亂起伏,仿佛魂魄已是從體內剝離。

所以自然也就沒聽見外頭李婆子略帶著點遲疑的招呼聲,和其餘一些聲響。

之後恍恍惚惚也不知呆坐了多久,待到終於覺轎子停在原地始終都沒有走動,這才醒過神來,忙要探頭出去詢問,不期然眼前那道轎簾呼的聲被掀開,撲麵而來一道刺眼的光,登時照得她朝後匆忙一避。

“誰?!”縮至角落脫口驚問。

但當一眼看清了簾子外所站那道身影,喉嚨裏立時什麼聲都不出來了,隻睜大了一雙眼癡癡朝他望著,直至見他朝裏伸進手,明知不妥,仍是下意識朝那隻手握了過去。

由他牽著鑽出轎子,回頭朝四下一望,邊上那些丫鬟婆子連同轎夫竟都已不見了蹤影。

“你兄長打他們先散了。”望著她一臉不知所措的神情,載靜道。

“那我兄長呢……”朱珠垂下頭問。

“他也回屋去了。”

短短兩句話說完,似乎就再尋不出什麼話可說,朱珠隻能一味將頭沉得很低,一雙眼卻怎的也無法從麵前那人的靴子和袍角處移開。

那樣過了片刻,輕吸了吸氣問:“王爺是來探望我家兄長的麼?”

“是的。”

“勞王爺費心了。”

“也知你今日回府,所以想同你說些話。”

“什麼話……”

問完,好一陣沒見載靜回答,這沉默立時叫朱珠有點不安。

於是抬起頭望向他,他卻因此將目光輕輕一轉,望著旁處再度開口道:“這陣子在宮裏得了些風聲,可能同你有關。”

“跟今日李公公來府上見我阿瑪一事,也有關麼……”

“李蓮英來見過你阿瑪了?”聞言載靜眉頭一皺,隨即冷冷笑了笑:“前些時聽曾廣聖在老佛爺麵前提及你的生辰八字,我便有這預感,但沒想過她會真的上心,並為之所動。畢竟你是已經許了人的。”

“王爺……”聽他短短幾句話出口,朱珠的臉當即轉了色:“王爺的意思……莫非老佛爺真的有意要將朱珠指給……”

“朱珠,”載靜低頭阻斷了她的話,“俗話說君無戲言,萬事在老佛爺嘴裏沒漏出一點風聲前,不要妄自多做猜測,以免弄假成真。”

“可是……”

“我隻是有些擔心……因為昨日皇上病情加重後,我見太後又將曾廣聖召至宮中,為你生辰八字一事談了許久。”

“老佛爺為何這樣關心朱珠的生辰八字?”

“因為曾先生說你命格極貴,連著命裏通天之人,所以我想,她可能會認為若你所嫁之人命裏連天,那麼將你召到皇上身邊,必會令皇上的龍椅坐得更加安穩。”

“王爺……”這番話驚得朱珠心髒一陣急跳。

當即用力抓住載靜的衣袖,蒼白著臉道:“這樣的話王爺切莫亂說,朱珠一介弱質女流,什麼安穩不安穩的,真命天子帝王之尊豈會因朱珠區區一點生辰八字就有所變動?!”

“你別怕,”見狀載靜迅握住了她的手。

手掌內溫度徐徐度入朱珠冰冷指間,似有一種奇特的力量,令朱珠慢慢安靜下來,隻是麵色依舊蒼白,她深吸了口氣苦笑一聲:“不是怕……王爺,隻是王爺的那番話真是在折煞朱珠……”

“這話我也隻是在這無人之處同你說,讓你心下有個預備,有些事不能想得太好也不能想得太糟,畢竟事無定數,可知?”

朱珠點點頭。

“隻是,原本雖一直沒有機會,但還是想同碧落商談一下關於你我之事,現今卻倒希望他能盡早將你娶走才好,否則一旦太後真動了收你入宮的念頭,一切都將於事無補。但這些天,眼看著他因皇上的病情被太後強留在宮中,連宮門也不得踏出一步,想來,短期之內他必是無法同你成婚了。況且他……”說到這裏,載靜握著朱珠的手忽然猛地一緊。

似要將她扯到近前去穩住她微顫的肩膀,卻又硬生生忍了,低下頭一動不動望著她那雙隨自己話語閃爍不定的眼,輕聲道:“想我也是隨性慣了,那時情難自已,竟還未將你娶過門就匆匆要了你……早知四年前索性娶了你就好,彼一時遲疑,今一時又任性,致使現今橫遭此等局麵。朱珠,倘若日後真被我說準,那我當真是害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