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畫情三十一

一路從太廟返回紫禁城,回頭見莫非沒有隨同治鑾駕返回養心殿,而是悄然自己身後尾隨著,知道他必然是有話要同自己講,所以一等回到鍾粹宮,載靜就立刻進了自己住屋,遣退一幹侍從,關上了門窗。

片刻見到莫非從偏門外走了進來,麵色微微有些發白,手裏仍握著那麵跌碎鏡子。當即免了他禮,令他身旁坐了,隨後直截了當道:“太廟玉帶河裏異相,可是你做了手腳?”

莫非點點頭。

“那條獨角蛟蛇也是?”

莫非搖頭:“不是。”

載靜微怔:“不是?那它是從何而來?”

“回王爺,雖然玉帶河裏血水是屬下做了手腳,但風水鏡中所顯景象卻皆是真真實實,那七座佛塔確擾了戟門地氣,隻因常人眼中絕對無法窺見,故而屬下不得不以此方式引人注意。可是地氣那東西,自古圖有虛像,從無實體,所以屬下完全不知那碧落先生究竟是怎樣會從河中撈出那樣一條蛟蛇,也因此……屬下雖然心存疑惑,卻也無法太後麵前有所爭辯,唯恐給皇上和王爺惹去多困擾。”

莫非話令載靜一陣沉默。

沉吟片刻,他望著莫非再道:“會不會是幻術所化?”

“並非幻術,確實真是一條蛟蛇,且頭已長角,若不是受製於金水玉帶出風水,隻怕早已騰雲化龍。”

“既然這樣,那七座佛塔究竟是妨了風水,還是助了風水?”

聽載靜這樣問,莫非不由一聲苦笑:“……屬下現腦中也有些混亂了,王爺,那碧落先生著實了得,非但能從金水河中擒出蛟蛇,還毀了我這麵察哈爾家傳承了八代風水寶鏡。”

“這鏡子是被他所毀?”載靜再度一怔,“我原也覺得奇怪,一麵青銅鏡子,怎會被皇上一甩便碎,但鏡你手,碧落卻是怎樣將它毀去?”

“王爺,”伸手將掌心中鏡子碎片一一擺到身邊茶幾上,莫非指著鏡麵道:“這鏡不是尋常青銅,而是取自天山無底坑中天鐵所打造,平時別說破碎,就是要這上麵弄出道劃痕,都屬不易。但現今卻被輕易破裂了開來,而且受力方向並非從外至內,分明是由內往外,這說明鏡子是因了被它所吸入內部那股妖氣所破壞。”

“妖氣?莫非,這世上哪有什麼妖怪?”

“王爺,妖這東西自古有之,隻是碰上機會鮮少,有時縱然親眼見到,也無法分辨得清。但現今莫非隻是覺得奇怪,太廟這樣地方怎會有如此強烈妖氣,能凶猛得生生將我這生鐵鑄就鏡子穿裂,按說太廟自古便是有神明庇佑一塊風水寶地,普天之下可找得出第二塊來?此等地方,尋常妖孽別說進去,就算方圓數裏之內,都是無法生存。”

“話是如此,但你鏡中所吸取都是戟門橋上那些蛟蛇影像,若是妖氣,也應是來自它們,為什麼說是碧落所為?”

“回王爺,凡是朝這鏡子背麵符文處瞧過,皆會留下他們影像,無論是人是妖亦或者鬼。碧先生先前觀望鏡中蛟龍時,也是瞧過它,所以他影必然被鏡子攝入了其中。原本我倒也沒想過要去窺他影,隻是後來,目睹他親手從金水河中撈出蛟蛇時,我立即對他身份起了疑心,便想自鏡中調出他影,一窺他究竟是何妨神聖。但當我剛要就此翻開鏡麵時,鏡麵卻突然碎了,當時屬下隻來得及匆匆瞥得極其倉促一眼,一切就隨著鏡子碎裂而煙消雲散,但縱使時間短暫,屬下仍是看清了,鏡中所顯後一幕影,便是碧先生影,雖然隻是模糊一道輪廓,但碧先生影破碎了我鏡子,這一點絕對毋庸置疑。”

聞言沉默了陣,載靜沉吟著道:“如此說來,那碧落竟然是妖……”

“卻也不好就此斷論,因空口無憑,所以屬下也無法同太後跟皇上直言。但無論他是或者不是,必然同妖術是脫離不了幹係,所以屬下心中頓感擔憂,想眼下大清氣數已有些不穩跡象顯現出來,恰此時朝廷中、老佛爺和皇上身邊,竟又出現了這樣一個人物,實讓人……”說到這兒,抬頭朝載靜那張麵色陰沉臉望了過去,莫非站起身到他邊上徑直跪下了,壓低聲音道:“王爺,有些話臣心裏壓了多時,也不知該對王爺當講不當講,講了,恐有萬刀剮身之罪,不講,臣卻實寢食難安……”

“說。”

“王爺,自屬下入宮,便一直仔細觀望皇上氣色,原是打算一直咽肚裏,但今日既發生了那樣事,臣不得不鬥膽先向王爺警言一句,想當今皇上,怕是時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