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疑惑固然重重,眼前的處境實在已不容我為此深想些什麼,隻沉默著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後徒勞地朝鋣身上推了一把。
這動作顯然是不可能將他從被控製的狀態中推醒的,但卻因此而引住了何北北的注意力,他看著我在鋣手中毫無意義的掙紮,很專注,於是也就沒有發覺在他身後正有道身影緩緩而過,拖著兩條幾乎完全抬不起來的腳,一點點挪向前方不遠處的張晶。
於是一陣暈眩過後,我控製著自己越漸渙散的意識迅速問了他一句:“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何北北?為了複活你母親麼?”
“你已經看見了。”他回答。這答案有些模棱兩可。
“墓姑子知道會有這一天,所以她那時咬死並利用了張晶的屍體,以躲過火葬的命運回到這個地方。所以,現在張晶身體裏那些東西,就是墓姑子留在這村子裏沒有被燒毀的部分,是麼。”
“說對了。”
“它們是什麼。”
“你為什麼想知道?”他不動聲色看著我。
“因為,”我看了眼他手裏把玩著的我的手腕和鎖麒麟,手腕上滴落的血讓我傷口再次劇痛起來,痛得我全身猛地一陣哆嗦。一度控製不住幾乎要暈厥過去,隻能硬迫著自己維持清醒,繼續對他道:“因為我想知道究竟是誰讓你對它這麼了解。”
“你說這根東西麼。”他提起我的斷腕。
我留意到他總在很小心地避免我的血液沾染到鎖麒麟上。
“是墓姑子,還是她沒被燒毀的那部分告訴你的?”於是我再問。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微微有些閃爍,所以我想我應該是猜中了其中一個。
記得黑子當初說起過,他在被不化骨帶到墓地後曾見到過已經死去並被火化的墓姑子,她看起來活生生的,但自脖子以下整個身體都爛透了,唯有一張臉還跟活著時候一樣,蒼白而漂亮。
讓我印象最深的則是他對那個墓姑子兩隻腳的形容。他說她兩隻腳爛得好像兩團濃稠的漿液,依稀能看到裏頭的骨骼,骨骼沒有腳掌,隻有兩條纖細的小腿骨撐著地麵,所以一路走一路隻看到兩行細而長的線自土裏深深淺淺地劃過,形成一串同她腳步聲一樣無比詭異的“腳印”。
當時早已死去、並被火化了的墓姑子,會以此種狀態出現在村子的養屍地裏,我想必然是有其原因的,而這個原因現在看來,想必就是譚哲所說的——那是她留在村子裏沒有被火化掉的那個部分。
但那部分東西到底是什麼?又為什麼會以墓姑子的人形狀態出現?這卻始終無法想通。所以略緩了下腦子裏的混亂,我抬起頭,再度問他:“那部分東西到底是什麼,何北北。”
他沒有回答。
隻是默不作聲地看著我,似乎我眼睛有什麼令他感興趣的東西般盯著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因此而下意識將臉避開,正想繼續問,突然間他一聲不吭將身子急轉向後,閃電般朝那方向撲了過去!
在他身後的謝驢子一斧頭朝張晶頭上砍落的那瞬,他一把扣住了謝驢子的手,“那倒也不是,寶珠。”隨後他重新望向我,答道。一邊手裏微一用力,就聽見卡嚓一聲脆響,緊跟著謝驢子臉憋得通紅爆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
“啊——啊!!!!!!”
見狀何北北將手一鬆,笑道:“做什麼傻事呢,老謝?毀了張晶的屍體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謝驢子哪裏回答得了。他如同隻受傷的驚鳥在地上撲騰著,掙紮著,直至力氣全部耗盡,便隻能緊抱著他那條被捏變了形的手臂尖聲哀嚎,顯見已是痛不欲生。
這情形讓我斷腕處再次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痛得我全身不由再次劇烈地抽搐起來,但是頭發被鋣牢牢抓著,我掙脫不了,隻能勉強用手按住受傷的部位,以此緩解那疼到讓人兩眼發黑的痛楚。
這舉動被何北北看在眼裏,他手朝鋣輕輕一擺,鋣立刻鬆開了禁錮著我的手指。
突如其來的自由讓我不由自主倒退了兩步。
耳邊隱約聽見何北北對我說了句:“而這是給你的。”
我不明白他這話究竟意味著什麼。
腳下還沒站穩,身後有人突然走來一頭撞到了我背上,將我撞得一下子跌倒在地。而那人卻仿佛完全沒感覺到似的跨過我繼續朝前走,拖著身下一副死氣沉沉的身體,徑直到何北北邊上站定,隨後撲的聲跪了下來,身子微微一晃,亦如死屍一般倒地一動也不動了。
此時才看清原來那人竟是小邵。
他倒在地上兩眼瞪得大大的,似乎清醒著,可是眼裏沒有一絲神采。幾乎像是死了,但隱約可見到他胸口微微起伏,因是還有一口氣在。
而就在他邊上,那個被他一路拖到何北北腳下的人,則是林絹……
認出她的一刹我腦子疼得嗡嗡作響。
本以為她早已經逃走了,跟著小邵或者單獨一人,遠遠地逃離了眼前這一切。可為什麼會以這種方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