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魃道(小白的鬼故事係列)》最新章節...
女人是張晶。
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衣服,我幾乎根本就認不出她來,因為她那張臉腫得好像戳一下就能從裏頭噴出水來。
她躺在鋣的懷裏,披頭散發,失去頸骨支持的脖子耷拉在胸前,隨著鋣的步子毫無生氣地拖著她那顆沉甸甸的頭顱東搖西晃。一種黑色的東西因此而從她嘴裏和眼睛裏滾滾而出,沿著胳膊爬滿了整條手臂,爬出一片片血管似的圖案。我之前見過這種東西,那時候還跟霧氣似的,現在則完全固化了,跟血液很像,但黑得像墨。
它們在鋣經過我身邊時從張晶皮膚上浮了起來,蛇一樣蜿蜒著探向我,但很快被鋣的腳步將之從我麵前拖離,隻留下極其冰冷的一股氣流在我鼻尖處滑過。我忍著它在我皮膚上刀刮般的銼痛,在鋣從我邊上跨過的瞬間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試圖以此引起他的注意。但這嚐試顯然完全無用,他輕輕朝前一步便脫離了我的手指,然後我聽到邊上哆嗦成一團的謝驢子突然間再次大喊大叫起來,因為張晶體內流出的那種黑色東西沒能碰到我,卻碰到了他,雖然隻是貼著他的臉一掠而過,他臉上立刻嗤的聲被扯脫一條皮,連著裏頭的血肉,痛得他兩隻眼幾乎要滴出血來。
“媽的何北北!!”於是他掙紮著爬起來一把指住那站在不遠處的何北北怒吼:“你他媽說好弄到她手就放我走的呢!你他媽不是跟譚哲一夥的嗎?!你他媽現在這是在幹什麼?!你他媽……”話沒說完,嘴裏突然發不出聲,好像被什麼堵住了喉嚨,他使勁瞪著何北北,一邊用力張著他的嘴,一邊用力拉扯著自己的喉嚨。
但直憋到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始終擠不出一點聲音。
於是眼神由憤怒變成了恐懼,他顫抖著看著何北北,想從他那張麵無表情的麵孔上看出些什麼。但顯然他什麼也沒有看出來,所以他哭了,像個懦弱驚怕的小孩那樣嚎啕大哭,這讓何北北那張臉終於有了那麼一點兒表情。
他看起來好像笑了笑,笑容很怪,僵硬得幾乎沒有一絲漣漪,仿佛那張臉不是他的。
隨後他將掌心裏我的那隻斷手往邊上一指,鋣便隨之朝那方向走了過去,到一片平整的地方,把懷裏的張晶放了下來,然後退到何北北身邊站定,低頭垂眼,仿佛入定般不再動彈。
“我敢打賭你從沒見過他這麼聽話的樣子,是麼,寶珠?”見他徹底靜止下來後,何北北將目光轉向我問。
我見他撥弄著我斷腕上的鎖麒麟。一節一節撫過,那些蒼白的碎骨在他動作下輕輕顫動,如同每次吸食了我的血液後所發出的動作。這很不對勁,因為鎖麒麟通常都是通過我的血才維係起鋣和我之間那種特殊的羈絆,所以即便我的手臂被切成了兩段,它仍纏繞在我的斷腕上,沒有從那上麵滑落下來,因為它同我的身體是聯係在一起的,從我將它纏到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刻開始。
但為什麼這會兒何北北卻可以如此輕易地操控它?
而他又是靠的什麼方式操控著它和鋣……
種種疑惑,讓我腦子裏亂成一團,大量的失血亦讓我心跳快得瘋狂,以至險些暈厥過去。但就在意識變得開始難以控製的時候,我突然發覺,原來被何北北用來操控著我鎖麒麟的東西是周圍那些魂魄。
最開始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隻是在盯著鎖麒麟看了好一陣後,我才一下子警醒,原來那些在地底下積壓了千年之久的怨魂,它們身上散發出的巨大陰氣使鎖麒麟得到了某種活力,於是讓它從死寂中複蘇了過來,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有力地控製了鋣,令原本就好像失了魂似的鋣完全成了它的傀儡。
原來鎖麒麟可以通過這個方法操控失去自主能力中的麒麟……
看明白這一點,我想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輕易失去意識的了,當即趁著何北北的目光再次被謝驢子的慘叫聲引過去時,我靠著剩下那條手臂使勁地往鋣的方向爬,雖然獨手所帶來的困難是擁有雙手時所完全無法體會到的艱巨,我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爬到了他腳下,然後抬頭猛一把抓住他的腳對著他大叫:“鋣!!鋣!!快醒醒!鋣!!鋣!!!”
鋣紋絲不動,跟塊石雕似的。
這真叫人絕望。
更讓我絕望的是就在我耗盡力氣導致全身脫力的時候,鋣卻突然動了……他低頭一把抓住我的頭發把我從地上拖了起來,將我拖到他麵前,抬頭用他那雙暗紫色的眼睛朝我望了過來。
但那並不意味著是他在看我。
而是那個不知什麼時候起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何北北。他應是早已料到我會有剛才那番舉動,所以故意移開了注意力,讓我錯覺他對謝驢子的舉動更為關注一點。此時他借著鋣的眼睛看著我,帶著臉上那副僵硬得仿佛不屬於他那張臉的笑,用他手裏我的那隻手輕輕碰了碰我的臉:“真可惜你不懂得用這寶貝,否則你會是個很可怕的阻礙,寶珠。”
他第二次用我的手碰向我臉時我使勁避了開來。
始終想不明白,作為墓姑子的兒子,他即便恢複了那隻冤死黑貓的意識,卻又怎會對鎖麒麟如此了解。甚至知道除了我血液之外操控它的方式,這一點連狐狸都不知道,他又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