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望了她一眼,轉身走到窗戶邊一邊用力卸著上麵那幾根已經有些鬆脫的木條,一邊道:“你還是別再想了比較好,人各有命。我早說了麼,你們送死來的,那時你們還覺得很有趣是不是,就跟上次那些人一樣。”

“那些人就是被剛才那東西給弄死的麼?”小邵問。

“是的。他們膽子比你們大,步行進來的,連車都不開,所以都死了。”在將所有鬆動的木條卸下後黑子從角落裏找出些更厚實的木板,接著又道:“原本聽你們說開車來的,我還當你們能逃出去,誰知道你們的車沒油了。”一邊說一邊看了我一眼,搖搖頭:“如果米婆在就好了,她還好麼,寶珠?”

“她過世了。”我答。

“過世了……”他皺了皺眉,歎了口氣。“可惜……我爺爺那時還說,要不要再請她過來看看。但又說,她連禮都不肯收,怕是不肯再來的了。後來的確是這樣,墓姑子阿姨下葬她也沒來,小黑下葬那天地裏的土發出衝天的臭氣來,爺爺特地打了電話去請她,她也還是沒來……”

“小黑是誰?”聽到這裏我不由輕輕問了句。

他看了看我,隨後朝地下那口棺材一指,麵無表情道:“它就是小黑。那會兒大家都很害怕,所以叔叔他們吊死它的時候我不敢去阻攔,結果做了三天噩夢。所以後來我偷偷去把它從樹上放下來,葬了,但葬它那天土裏發出股很臭的味道,好幾天都散不掉。”

“土裏發出臭味?知道是怎麼回事麼?”汪進賢聽到這裏插嘴問道。

黑子搖搖頭:“不知道,一開始我爺爺很擔心,但後來就沒味道了,也就沒人去想這事了。也可能是河裏倒流進什麼東西變質,也是會出味道的。”說到這裏,他敲了敲身下的板子,對那幾個呆立在一旁聽著我們談話的男人道:“過來幫一下,傍晚前把這些板子釘好了,那樣晚上可以省心些。”

“有用麼?”聞言謝驢子他們立刻圍了過去開始找釘子和錘子,一邊問他。

“那時我就是在這屋裏躲過去的。”黑子點了點道,“我爺爺說,這是村裏唯一一些柳木,它們陰,比村裏的槐樹還陰,所以能讓那些不化骨眼濁。”

“不化骨?”這三個字令汪進賢驀地再次抬頭望向了他:“那些東西是不化骨?”

“我爺爺是這麼叫它們的,”咬著嘴裏的長釘,黑子朝窗外被灰塵罩得模模糊糊的陽光看了一眼:“那時他天天都在念叨,不化骨來了……不化骨來了……墓姑子變成不化骨要回來討債了……這個村子要死了……”

“那麼那東西真是墓姑子化的?”

“我不知道,”黑子用力敲了兩下木板,“墓姑子阿姨隻有一個,但它們有很多,你們剛才看到的,不過是它們裏頭一點鳳毛麟角而已。所以我不知道它們到底是什麼,都那麼多年了,在它們眼皮子底下偷生,也給它們做過一些它們想要我做的事……我還是不知道它們到底是什麼。”

“那它們到底是怎麼來的……”我不由問道。

他敲著榔頭的手頓了頓,隨後抓了把長長的亂發,看看我道:“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麼,那時村裏連著暴死了幾個人,村裏人一害怕,就幹脆把西邊墳地的那片地給賣了出去。賣得的價錢還挺高的,高出了村裏人的想象。所以村裏人就預備給自家葬在那片墳地裏的老祖宗覓個好風水的地麵,重新給遷葬了。”

“那是很隆重也很慎重的一件事,請戲班子唱戲,又擺酒席祭拜,著實熱鬧了好些天。說來也怪,好像自打地契移交的手續一辦妥,村裏就太平了,再也沒出現過有人暴死的可怕事情,似乎一下子這村又回到了以前那種安穩太平的日子。所有人也希望那些不好的事情盡快都消失並忘記,所以就專心地搞著喜慶的祭典,專心地選著黃道吉日去準備各家的遷墳。但是沒想到,就在等到了最適合遷墳的黃道吉日那一天,讓所有人怎麼都沒想到的一件事發生了。”

說到這裏黑子的話音頓了頓,然後慢慢看了我們所有人一圈,突兀問道:“你們在白家祠堂裏看到那些棺材時,有沒有發覺它們和一般的棺材有什麼不同?”

這句話問得我們所有人都怔了怔。

有什麼不同?

除了都是空的,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卻沒有一人回答他,隻是沉默著,就連羅小喬也停了抽泣,一聲不吭地望著他。

見狀他低哼了聲,隨後慢慢道:“那些棺材底部都穿了個洞。所以黃道吉日那天,我看到最先被他們從地裏請出來的老劉家太爺爺那口棺材,底部瀉出一堆泥。這把老劉家的人都急壞了,以為是棺材埋得不好所以讓老太爺和泥混在了一起,可是打開時裏頭卻是空的,隻有棺材底部一個洞,分明像是被什麼動物用爪子抓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