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擅長的客套話再度讓我倆進入一段長久的沉默。

這也沒辦法,那麼多年未見,彼此生活的圈子早已截然不同,如此,突兀這樣單獨坐在一起,的確是很難找到能夠放開了聊一下的共同話語的。於是隻能低頭慢慢舀著碗裏堆得山高的冰淇淋,一邊同她一樣默默看著外頭越下越大的雨。

那樣過了好一陣,邵慧敏放下手裏的杯子再次望向我,有些認真地道:“知道麼,那天看到你的時候我有點吃驚。”

“是麼,為什麼?”我問。

“因為你一點兒都沒變,跟在學校裏時一樣。”

“是和那時一樣古怪?”

“不是。”她笑笑,一邊又轉了轉手上的戒指:“你還在介意他們那時說你的話麼?”

我不置可否。

初中時候的我有過一段比較沉默的時期,因為那個時候已經比較懂事了,知道很多東西隻能看不能說,可是心性卻又沒有修煉到能對那些所見當做沒看到般置之不理,因而成為我人生中所經的一段相當痛苦的時段。

一度索性厭棄了開口,那種想說卻又不能說的感覺,沒有人能體會,所以沒有人可以理解,所以叛逆地學著當個啞巴,卻沒想過這種處理方式其實是很不健康的。它帶來的副作用就是讓很多同學都覺得我很孤僻,無法交往,而他們把這種感覺理解為我很古怪。

古怪這東西,搞得好是種個性,搞不好的話,同‘傻’其實沒什麼兩樣。而我顯然是同前者沾不上邊的,所以我很孤獨,這種孤獨並非是完全沒人理睬你,不和你說話。而是明明同你說話,甚至同你一道上下學,你卻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邵慧敏轉學過來並且成了我的同桌,才開始好轉了起來。

因為邵慧敏也是個孤獨的人。

與我不同,她的孤獨是來自她外表的優秀和她成績的糟糕。老師說她是聰明麵孔笨肚腸,所以同學叫她繡花枕頭一包草。因而像排斥細菌一樣,她被周圍的人所排斥著,可是她性格是那樣的好,總是溫溫和和的,跟她在一起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壓力,所以自她和我同桌後,我也就漸漸多話了起來,有個能聊得上話的人在身邊,感覺總是很不一樣的。

“不過你現在看起來開朗了很多,”見我久久不語,邵慧敏又道:“是因為開店的關係吧?記得你以前人多時候說話都會臉紅的。”

我覺得她是在沒話找話。看得出她真的是想要和我說些什麼,但每次開口,不知怎的卻又改了口,這讓我不由越發好奇她此次特意來找我的目的。顯然不會是光想找人聊天那麼簡單,卻不知是否跟我心裏猜測的是同一回事。

琢磨著,我一邊笑了笑,一邊又朝她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戒指看了一眼:“慧敏,你這戒指好漂亮,是婚戒麼?”

她本在輕輕轉著那枚戒指。聽我突兀問起,她似乎吃了一驚,隨即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眼朝我看了看:“不是。”

其實她不回答我也知道這自然不會是婚戒。

這戒指非金非銀,是銅製的,因為邊緣處生著綠色的鏽。我想沒有誰會用銅製的戒指來做結婚戒指,何況她丈夫那樣有身價的人。而戒指的造型也比較特別,像個八卦,外圈刻著一些東西看起來像是花紋,但更類似於某種文字。

綜合以上,同邵慧敏一身夏奈爾的時裝搭配在一起,實在是極不相稱的,這也就是為什麼那天晚上在酒店裏時我會一眼就發覺到這戒指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