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絹到底是怎麼會看上這種人的,現在的我真的一點也想不通,他甚至看起來有點精神問題,原諒我這麼不客氣地形容。而現今我甚至都無法知道林絹的行蹤。
如此一想,問話似乎變得更加困難,因為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隻能沉默,繼續沉默。沉默裏我感覺清澤那雙沒精打采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我,有時候我回過頭,他就把頭低下了,這種被人刻意打量的感覺讓我很反感,尤其是這樣一個人。
我想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麼,卻反而在被他觀察,這對於一個試圖套話的人來說很不利,也許是因為我肢體語言太情緒化,所以很容易讓人看穿了我的心思。
而時間就在這久久的沉默裏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很快到了打烊的時間,清慈卻似乎沒有一點準備結賬的意思。我手頭待洗刷的碗碟倒是不多了,洗完後做什麼,我卻還是沒有一點準備。直白的人向來說話直來直去,我就是這樣。想問別人些什麼,很直接的就問了,可顯然這個人並不會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他說他忘了,鬼才相信,可是怎麼樣的問法才能讓一個“忘”了的人重新把記憶“找”回來呢,這真的難住我了。
“老板娘,”最後一隻碟子洗幹淨後,我聽見清慈叫我。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
也許是吃飽了東西,也許是坐得太久了,這個一臉憔悴的男孩終於連身體也顯示出了疲倦。他背靠著牆壁懶散地坐著,伸長了腿,用一種最舒緩的方式。手裏的玻璃瓶已經空掉了,他拈著那隻空瓶朝我指了指,用一種似乎快要睡著了的聲音對我道:“賣給你一樣東西,好麼。”
我再次無語。
這人的頭腦一定有問題,不是因為喝多了,就是本身存在些什麼病症。上次是把我的點心店當成酒吧,這回又突然間要賣給我東西。這次在他睡意朦朧的被酒精泡爛了的腦袋裏以為我這裏做什麼的,開當鋪的?
心裏這麼想著,嘴裏卻脫口而出:“你要賣什麼給我。”我想我這人真的逆反心很重。
擦了擦手轉過身,見他低頭將地上那隻黑色的長包提了起來,橫放到腿上,頗為謹慎的樣子。然後將邊緣的拉鏈拉開,裏頭一件漆黑的東西隨即在燈光裏幽幽劃出道烏亮的光來。
直到整圈拉鏈全部扯開,我看到一把古樸的,做工相當精致的黑色古琴。
“這個。”手在琴身上輕摸了一把,清慈對我道。
我看著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居然在點心店裏要賣一把古琴給點心店的老板娘,有哪個正常人可以理解他的思維麼?起碼我理解不了。
“做什麼要把它賣給我。”半晌,我這麼問了句。
“因為我身邊一分錢也沒有。”他回答。那表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所以?”
“所以我隻好把它賣給你,因為它是我身上唯一值點錢的東西了。”說完,不等我開口他站起身朝前走了幾步,將那把琴放到離我最近的一張桌子上。“鶴鳴秋月式,羊脂玉的琴徽,象牙的琴軫。雁足損毀過,補的琺琅質,大約有三百多年的曆史,買來的時候二十五萬,這裏的話,你估摸個價錢看著合適給就行了。”
他一定是醉得厲害了,我想。
可是他在洋洋灑灑說出那大段話的時候我真的從他蒼白的臉上看不出半點醉意來。他那雙無精打采的眼睛似乎隻有在麵對這把琴時是閃亮的,炯炯有神。
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這個林絹認識了一個月就變成她男朋友的和尚,居然在我店裏白吃完了東西以後,要將一把據稱值二十五萬的古琴賣給我這個開點心店的……我想,這會兒不是他醉,那就是我醉了。
而麵對這樣一種局麵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回頭朝一旁安靜蹲著的傑傑看了一眼,它眨巴著眼睛看著我,嘴角揚著,似乎有點幸災樂禍。
“我買不起……”最後我隻能有點挫敗地這麼對他道。
而他似乎並沒有留意到我眼裏的無奈,低頭,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撥了一下,琴上那根看起來並非是金屬的粗大弦絲隨即發出陣清脆沉緩的音調:當……
“買得起的。”然後他抬頭對我道:“如果包括房租在內的話。”
“房租?”於是我覺得我的頭腦更加混亂了。“什麼房租??”
“我想在這裏住上一陣。所有生活費和房租就包括在內了,所以你一定是買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