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長老不是經常這麼教導徒弟麼，天分和資質才能決定上限，廢物的下限是無藥可救——另外，我不認同這樣的理念。”
的確這句話自己經常會用來教導門下的弟子，說是教導，實則是心情不好就拿來罵他們跟個廢物一樣。
晏紜故意好奇地問道：“如何？向我們認錯就饒你一命，我們還真是寬宏大量……像不像話本裏的重要人物？”
原話加倍奉還。
蔣長老氣得快炸了，又吐了一口血。
“宋祈平，你與我印象中的模樣差之甚遠，我誤以為你和我重情重義的大弟子相似，才會隱瞞你們出現在這裏，才會不想你落入齊長老的計劃，想來是我犯的最大的錯。”
“是嗎？”宋祈平不想多做解釋，隻是嘴角掠過一抹淡淡的笑，“或許是蔣長老還不夠了解晚輩。”
“不知蔣長老的大弟子叫什麼名字？”
晏紜突然道：“不會姓容吧？”
“名若，字黎水。”
“你們怎麼會知道？宋祈平來仙門之前容黎水就再也沒回過繪生門。”
“……”
確信無誤了，黎水這個名字是容若給喬荷用自己的字取名的。
“你們碰見過他？”
晏紜看了一眼宋祈平。
宋祈平自然地開口道：“你對你的大弟子似乎格外看重。”
蔣長老緩緩歎出一口氣，
“的確，他是我帶的第一個徒弟，總是跟別人不同的。不僅如此，他極具天分，又勤奮努力，就像一塊光澤奪目完美無缺的溫潤白玉，連齊長老都看上了他，經常背著我給他上私房課，我那時並不在意，他這麼優秀的人會被覬覦是理所當然，如今我最後悔的就是沒能阻止齊長老，竟將自己的野心肆無忌憚地雕刻在白玉表麵，私自把仙門的未來寄托於容黎水一人身上！我不知道他對容黎水說了什麼，也不知道容黎水從那樣的未來裏看見了什麼。”
“總之，從那以後，我慢慢地覺得不對勁了，容黎水逐漸對當下的事物產生倦怠，再也不會主動找我學習符術，我們師徒二人漸行漸遠，不止如此，他也不願意聽齊長老的說教。直到容若忽然提出要下山遊曆，齊長老堅決反對，而我選擇瞞著所有人放他離開。這一去，他便不回來了，等我再找到他，卻知他喜歡上了一個俗世女子，還成了親，他願意放棄求仙的長生路，隻為了陪在她身邊。”
“真是荒謬……我不理解，所以我碰見賣話本的，買了一竹籃關於人間情愛的話本。我終於弄明白了，話本重要人物的品質，就是可以為了所愛之人放棄一切。”
“我也愛上了看話本，這都是後話了。你很像最初的容若……天資卓然的、傲骨無雙的、不染一塵的。但我始終認為容若會突然提出下山遊曆，歸根結底源於齊長老的所作所為，是他讓容若對身處仙門感到厭倦，是他將仙門未來攤開在他麵前，讓他感到身陷囹圄，無處可去——是我，不能及時發現，找到他才知為時已晚。”
“所以我不想把你交給齊長老，你也會變成他計劃中的一枚棋子，從而身不由己。”
“可我忽然又意識到……你和他不一樣，你不會服從既定的命運。假如齊長老同樣把仙門的未來和前途灌輸在你身上，你不會聽從，不會逃避，不會試圖改變他人，更不會改變自己。你太堅定了，堅定到在繪生門生活數十年也不忘記你的來處，堅定到旁人和環境一並不斷對你施壓，而你始終不變。”
“就好像……即便你身邊圍繞著許多人，但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蔣長老仰頭望向宋祈平，陰影下的麵容太過陌生，說了這麼多，他還是不知道宋祈平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這個人太簡單了，或是這個人太複雜了。若真如他所說，他身邊看著似乎不簡單的晏紜，在宋祈平眼裏，又是什麼樣的存在。
宋祈平神情平淡，而後從容地彎起眼角，“蔣長老是否把我想得太複雜了，為何非要弄清一個人是什麼樣子？人與人之間不會真正地感同身受，意味著沒有徹裏徹外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