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推開老宅木門時，腐朽的門軸發出如同老人關節摩擦的\"吱呀\"聲。
三寸厚的朱漆門板上，鎮宅饕餮的銅鋪首早已氧化成墨綠色，獸目處凝結著經年的香灰。
簷角銅鈴突然無風自動，那枚祖父臨終前反複摩挲的雕花銅鈴，此刻正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青綠色鏽斑，像是某種深海生物分泌的粘液正在侵蝕青銅。
他記得殯儀館入殮師說過，老人僵硬的五指無論如何都掰不開，最後還是用熱毛巾敷了半小時才取下這物件。
當時化妝間的日光燈管突然爆裂，飛濺的玻璃渣在銅鈴表麵刮出幾道新月形刻痕，此刻那些傷痕正滲出暗紅色液體，沿著絲絛滴落在青石台階上，暈開朵朵梅花狀的痕跡。
\"小昭，把供桌往左挪三寸。\"二叔捧著鎏金狻猊香爐從祠堂轉出來，長明燈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
沈昭注意到香爐三足中的一足明顯短了半寸，導致爐身微微傾斜，這不該出現在講究\"天圓地方\"的沈家祠堂。
\"你爺爺在《營造法式》裏批注過，沈家祠堂的方位要對應北鬥第七星。\"二叔的聲音裹著香灰的顆粒感，他皮鞋尖沾著的紙灰正詭異地聚成螺旋狀。
檀香混著潮濕的木頭味鑽進鼻腔，沈昭剛觸到供桌邊緣，楠木桌案下的黃銅盆突然\"當啷\"震響。
盆裏未燃盡的紙錢打著旋兒飄起，在離地三尺處凝成個佝僂的人形輪廓，紙灰勾勒的麵孔依稀是祖父下葬時的遺容。
二叔手中的線香齊根而斷，九炷香灰簌簌落在他嶄新的黑皮鞋上，竟在牛皮表麵燙出九個焦黑的圓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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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梆子聲剛過第二輪，沈昭被某種類似指甲刮蹭棺材板的細碎聲響驚醒。
月光透過萬字不到頭的雕花窗欞，在拔步床的朱漆圍板上投下張牙舞爪的枝椏影子。
他摸向手機的手突然僵住——那枚本應鎖在銀行保險櫃的銅鈴，此刻正懸在素紗蚊帳頂端輕輕搖晃，絲絛末端係著的五帝錢正以違背物理規律的角度靜止在半空。
青銅表麵浮凸的饕餮紋突然滲出暗紅液體，沿著絲絛滴落在他鎖骨處。
沈昭觸電般彈起身，冷汗浸透的睡衣緊貼著脊背。月
光下的拔步床正在被某種瀝青狀的黑色物質蠶食，雕花床柱褪成慘白的骨殖色澤，錦緞被麵化作粗礪的麻布，而銅鈴的震動頻率正與他的心跳逐漸同步。
他看見自己左手掌心浮現出蛛網狀的青紋，那些紋路隨著銅鈴震蕩不斷重組，最終凝聚成個倒懸的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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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七滴鏽水滲入肌膚時，沈昭聽到了嗩呐聲。
不是殯葬店那種批量生產的銅喇叭，而是帶著毛邊的、仿佛用死人指骨打磨的淒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