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男生掃了何洛一眼,回頭繼續推算,在寫到無窮符號的時候放慢了筆速,然後又特意擦了,重寫一遍。何洛這次看得清清楚楚,原來是一筆,一個側臥的8。
還不是長得都一樣。何洛嘟囔著,聲音輕的隻有自己聽到。或許,她以為隻有自己聽到了。那個男孩子轉頭衝她笑笑,拍拍手上的粉筆灰。“老師,我做完了。”他言簡意賅地分析了思路。老先生頻頻頷首,“不錯,請回座位。”
何洛頭皮發麻,她隻寫了兩行字,都是些驢唇不對馬嘴的公式。莫非,這就掛在黑板上了?她低著頭,恨不得將自己嵌在黑板裏。
貼牆掛畫。她自嘲地聳聳肩膀,想起一項傳說中的少林絕學。
忽然,身後的空氣停止流動。何洛很懷疑自己的後腦有一隻奇妙的天眼,似乎已經看到了男孩子臉上促狹的神色。心跳急促起來,但是肺葉中的氧氣供應明顯跟不上血液循環加快的節奏,何洛一張臉憋得通紅。
“這個方法太繁瑣了。”他一大步邁過來,拍拍何洛的肩膀,示意她站在一邊。然後揚起黑板擦唰唰地抹掉那兩行字,何洛沒有認真聽課的罪證就此被毀屍滅跡。
他一邊寫,一邊講解著。三兩句話,字字點題。
“對不起,我性子急。”他把粉筆放回何洛手中,背向眾人,眨眨眼,“其實,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何洛心虛地點頭。
就此逃過一劫。
下課時,兩人一起伸手去拿手套。
“謝謝。”何洛誠摯地說。
“怎麼謝?”他揚眉,眼睛亮閃閃的。
“喏,都給你。”遞過一包手指餅。
“女生。”他撇撇嘴,還是拿了一塊,嘎吱嘎吱嚼著,“嗯,味道不錯,難怪你上課就忍不住了。”
“我的聲音很大麼?你帶著耳機都聽到了。”
“我沒有聽歌,隻是為了睡得更安穩。”
“啊,那你是故意說那麼大聲的!”恍然大悟。
“你數了三遍二十八。我數一的時候你數一,我數二十九的時候你數一,我數五十七的時候你還在數一。”他說得飛快,繞口令一樣,“但是我數八十五的時候,你忽然不數了。這樣很幹擾我的自我催眠。”他笑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天真得像個孩子。那時的他就是一個孩子。
你也在關注我嗎?何洛低頭,咯咯地笑,“那……為什麼幫我?”
“怕你掛在那兒,給我們學校丟臉。”已經做好準備,一閃身,飛來的暗器輕飄飄拍在他肩上,撿起來,是何洛淡紫色的手套。
“你認識我?”她側頭。
“二班的麼,何洛。”佯裝撕扯著她的手套,“恩將仇報,我記你一輩子!”
“你說我叫什麼?”
“何洛,不對麼?單人何,洛陽的洛。”
當然是對的,隻是這兩個字在他說來格外的好聽。何洛想聽多幾次。
“那你認識我麼?”他問。
何洛微笑不語。
“我叫章遠,六班的。立早章,不是弓長張。我們班任也是你們的英語老師。”
“章。遠。”她慢慢念著,爛熟於心的名字,第一次在嘴裏打了個轉兒,從柔軟的舌尖滑過。小心翼翼,有些生澀。還是忍不住地想笑,嘴角開出花,釀成蜜,一直流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