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小貸公司那急促而又尖銳的催款電話鈴聲，就像一道道催命符一般，不停地在耳邊回響著。不僅如此，那些充滿了威脅與恫嚇意味的短信和郵件也如潮水般湧來，仿佛要將人徹底淹沒其中。
那段日子，林秀如一隻無頭蒼蠅般，向幾個人開口借錢，卻隻得到了敷衍。他深知，不僅錢如鏡花水月般難以借到，自己還會如跳梁小醜般被人落下話柄。每次為要不要開口借，林秀的內心都如波瀾壯闊的大海，掀起驚濤駭浪，進行著長時間的劇烈鬥爭，既為可能造成不良影響的風險而擔憂，又為自己的無奈而歎息。最終總是迫於現實壓力決定冒險一試。在想不到向誰借錢的時候，他就找來電話本，或打開自己的手機通訊錄，一個個地看名單，評估哪個人可以求助。然後一個人躲在家裏或者公司的倉庫裏挨個兒發信息或打電話，他的名聲也就這樣越來越壞，借錢的風聲也越來越大。
一日，有朋友告訴林秀，某人在飯桌上告訴別人自己如何戲謔林秀的：“我錢存在銀行卡裏，你過來拿。”林秀回顧當時的情形，他打電話給這人，對方詢問需要多少錢，林秀說是需要十萬，對方便爽快地答應了，說會轉賬過來。林秀當時絲毫沒有感到對方是在敷衍自己，更沒有料到會戲弄自己。隻不過，這人曾經托林秀幫忙辦事，林秀沒有能夠出力，竟然已經埋下了怨根。
一天，一位經商的高中女同學來到林秀的辦公室，寒暄幾句後，問道：“你是不是在外麵向不少人借了錢？”我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支支吾吾道：“是的，遇到點麻煩事兒。”“我是聽我堂哥說的，你知道他們在酒桌上是怎麼議論你的嗎？”“不知道。”“我哥說現在議論你的話很難聽，你一定要注意，不要不當回事兒啊！”林秀十分感激老同學的善意提醒，諾諾道：“好的，我會注意的。謝謝你的提醒！”
就是這位善意提醒過林秀的同學，在一段時間後，也在微信朋友圈裏把林秀拉黑了。本是特別感激的人，卻也成了以拉黑的方式羞辱他的一個。生活告訴林秀，好友變成陌路其實隻在一念之間。
一個星期天，一個債主找到了林秀，約了一個地方見麵，補寫一張借條。因為沒有錢安排到茶座，就說好在對方汽車裏見麵。對方是夫妻一起來的，談了一些情況後，林秀就拿了對方準備好的紙筆，趴在車頭開始寫借條。寫好以後，並按上手印正準備交給對方，突然刮過一陣風把借條卷走，那借條在空中飛舞飄蕩了許久，穿過馬路上的天橋，最終落在了一家大型商場門口。林秀慌慌張張追趕借條，穿過馬路時也來不及等紅綠燈，穿過電動車、汽車的洪流，趕到馬路對麵。這時借條已飄落在商場門外的人群中，一個人正撿起來看著上麵的內容，身邊的人也探著頭一起看。世上離奇的事情真不少，等林秀撲過前去想要拿回借條時，猛然發現竟是工作中經常打交道的熟人。那人正跟身邊的夥伴說著什麼，發現林秀過來了，笑嘻嘻而不無嘲諷地說道：“哎呀，你怎麼借條滿天飛呀？！”聽到此話，林秀感到極大的羞慚，臉騰就紅了，連忙說：“不好意思，被風突然就刮飛了。”從對方手中接過借條，說了聲謝謝，急急忙忙就折回去找馬路對麵的債主。
很快，集團公司領導層內部就傳開了關於林秀到處借錢的消息。一天上午，總裁把林秀喊過去，開門見山地向林秀詢問是否在外麵到處借錢。林秀怕影響不好，隻能藏著掖著，說了一部分，資金也隻說是七十萬元。
隔了一段時間，常務副總找林秀，勸告林秀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說清楚，“你要竹筒倒豆子，全抖落出來，大家才好幫你。”林秀回去後列了一張名單，把外界可能聽聞的借款全梳理了出來，把不易被外界知道的借款依然隱瞞著。這個名單上的金額加起來也有四百多萬。領導讓林秀跟家裏商量，並約見了林秀的妻子，敦促盡快妥善化解債務問題，控製社會影響。
此時，唯有林秀自己知道自己已經積重難返，隨著利息的加持，此時債務總額已經突破了千萬，靠夫妻的力量無法扭轉乾坤。況且他一直不敢向別人完全揭開真實情況的麵紗。
春寒料峭的夜晚，林秀獨自在細雨中漫步，從城北走到城南，雨點越來越密、越來越大，直至濕透全身。在這兩三個小時裏，他感到自己如同在大海中漂泊的一片樹葉，靠不到岸，但還是要鼓足勇氣迎接所有的風浪。
為了向領導有個交代，林秀走上了病急亂投醫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