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洋洋大觀的《詩經》(4)(3 / 3)

【原文】【今譯】

坎坎伐檀兮,丁丁冬冬砍檀樹啊,

置之河之幹兮,樹幹放在河岸上,

河水清且漣猗。河水清清微波翻。

不稼不穡,不去耕種不收獲,

胡取禾三百廛兮?憑什麼一捆一捆往家搬?

不狩不獵,不動身子不狩獵,

胡瞻爾庭有縣貆兮?院裏為什麼掛豬獾?

彼君子兮,那些個“君子”啊,

不素餐兮!真是沒有白吃飯!

坎坎伐輻兮,丁丁冬冬削車輻啊,

置之河之側兮,樹幹放在河兩旁,

河水清且直兮。河水清清向前淌。

不稼不穡,不去耕種不收獲,

胡取禾三百億兮。憑什麼千捆萬捆家裏扛?

不狩不獵,不動身子不狩獵,

胡瞻爾庭有縣特兮?憑什麼獵物掛滿你的牆?

彼君子兮,那些個“君子”啊,

不素食兮!真是沒有白吃飯!

坎坎伐輪兮,丁丁冬冬辟車輪啊,

置之河之漘兮,樹幹放在河兩岸。

河水清且淪猗。河水清清漣漪漾。

不稼不穡,不去耕種不收獲,

胡取禾三百囷兮?憑什麼倉裏囤裏糧裝滿?

不狩不獵,不動身子不狩獵,

胡瞻爾庭有縣鶉兮?憑什麼鵪鶉掛院牆?

彼君子兮,那些個“君子”啊,

不素飧兮!真是沒有白吃飯!

詩中的“不素食”、“不素餐”,都是譏刺那些不勞而獲的吸血蟲。《毛序》解這首詩說:“伐檀,刺貪也,在位貪鄙,無功而食祿,君子不得進仕焉。”我們雖然不認為這首詩的作者是欲“進仕”的“君子”,但主題“刺貪”是不錯的。《毛詩正義》也指出:“故責在位之人雲:汝不親稼種,不親斂穡,何為取禾三百夫之田穀兮?不自冬狩,不自夜獵,何為視汝之庭則有所懸者是貆獸乎?汝何為無功而妄受也……”這首詩用反語來揭露,加深了批判的力度,方玉潤《詩經原始》讚歎道:“筆極噴薄有力。”

晚唐的曹鄴有一首《官倉鼠》,詩中寫道:

官倉老鼠大如鬥,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

這首詩借官倉鼠來比喻對老百姓敲骨吸髓的官吏,顯然是受了《魏風·碩鼠》的啟發而作的。《碩鼠》是一首膾炙人口的詩,前麵已經作過介紹。關於這首詩的創作背景,古籍上有些記載。漢代王充《潛夫論·班祿篇》說:“履稅畝而《碩鼠》作。”桓寬《鹽鐵論·取下篇》亦雲:“周之末塗,德惠塞而嗜欲眾,君奢侈而上求多,民困於下,怠於公事,是以有履畝之稅,《碩鼠》之詩是也。”曆史事實是:周代末年,君上荒淫無度,不施仁政,民苦不堪命,對於公田之事漸生懈怠冷淡之心。於是在上位者出了一個主意:對百姓所有土地,不論公田還是私墾,一律按畝納稅,這就叫“履稅畝”。這種政策的直接受害者是農民,因為他們要受到耕種公田和私田的雙重剝削。在重斂之下,悲憤的農民唱起了《碩鼠》之歌,把盤剝勒索老百姓的人比作不勞而獲、欲壑難填的大老鼠。

人們春播秋種,用血汗換來的糧食,都落進了大老鼠的口中,勞作的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怎麼能不大聲疾呼:“大老鼠啊大老鼠,你不要再吃我們的糧食!”饑寒交迫的人們,於是突發奇想,希望有那麼一塊理想的國土,那兒沒有苛捐,沒有重賦,在那兒不必為饑寒而呻吟哀號。詩中連稱“樂土”,可見對這裏的怨恨有多深,而對未來的向往又多強烈!胡承珙《毛詩後箋》評點道:“今謂古人疊句乃長言嗟歎之意,隻疊‘樂土’二字,尤見悲歌促節……”盡管詩人對是否有這樣的樂土也很茫然,但它閃耀著的理想的光芒,卻是那麼可貴。

《詩經·小雅》的最後一篇是《何草不黃》,這是在“周室將亡,征役不息,行者苦之”的背景下創作的一首詩,一首哀怨憤懣的征夫之歌:

【原文】【今譯】

何草不黃,什麼草兒不枯黃,

何日不行!哪有一天不奔忙!

何人不將!哪裏有人不出征,

經營四方!東奔西跑遍四方!

何草不玄,什麼草兒不枯黑,

何人不矜!哪一個人不是鰥夫!

哀我征夫,可憐我們出征的人,

獨為匪民!不被當人命真苦!

匪兕匪虎,不是野牛不是虎,

率彼曠野!卻住曠野餐風露!

哀我征夫,可憐我們出征的人,

朝夕不暇!從早到晚沒停步!

有芃者狐,尾巴蓬鬆的是狐狸,

率彼幽草。出沒常在草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