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莫桑默默地念道,順勢坐到水邊的石垛上。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要是真的有那麼一天,那該有多好。

莫桑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適合生長在水邊的女子,看著這流水,莫桑會有一種歸宿的感覺。那是任何人都給不了安慰。莫桑捋起一把清水,透過清涼的水,莫桑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手掌細細的紋路。經過水的作用,那些紋理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莫桑可以看見自己掌心的紋路斷斷折折,從頭到尾,太過於錯亂,莫桑自己竟也理不出每一條的線路。或許那位瞎眼婆婆是對的。莫桑加大了嘴角的幅度,卻再也不敢眨眼睛。

那一日,淩蕭寒硬拉著自己進了那一座廟宇。盡管現在已是科技發達的21世紀,可是閑下來的人們更願意去相信那些所謂的宿命,所謂的三生糾葛。那座廟宇香火很好,鼎盛得像是盛世唐朝。不知道為什麼,淩蕭寒竟然高興得像個孩子,幾乎是跳著爬完了那一坡長長的石階。

那一日,自己本是要去充當淩蕭寒女朋友的,可是連一句台詞都沒有便落了幕。

那一日,淩蕭寒硬拉著自己走進寺廟,說要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們也要對著神靈頂禮膜拜一番,看是否能真的顯靈。

也是那一日,自己一時興起,趁著淩蕭寒不注意的當走到了那個瞎眼婆婆的攤前,伸出了雙手。

那一日,那個瞎眼婆婆用她粗糙的手一遍遍的撫摸過自己的掌心,說紋線曲折,一生多波折。

那一日,那個瞎眼婆婆用她冰涼的手指從左到右一遍遍的拂過自己的眉眼,她說,眉眼疏斷,這一生,情路坎坷,是個無緣的女子。

那一日,那個瞎眼婆婆說,丫頭,萬事莫強求,順其自然吧。天生的桃花命淺,求不得。

可是,那一日,淩蕭寒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疑心。疑心那個太過於誇張的女子並不是他所謂的紅顏糾纏。

那一日,自己已然知曉淩蕭寒的高興是蓄謀的一場相邀。

那一日,自己走到那個瞎眼婆婆的攤前,其實並沒有想過要算什麼前世今生。那日,自己隻是想要幫助那個快要到百年之身的婆婆,自願想要給出那一份算命錢。

那一日,自己差一點就要說出,這一世並未想要太過順利,因為本就沒有了平坦。

那一日,自己並沒有告訴那個瞎眼婆婆,自己從她已經蒼老的眉目上亦發現了疏斷的眉,從那銀色的發絲下,發現了一顆紅豆般大小的墨痣。那一顆叫做‘緣斷’的無情痣。

那一日,瞎眼婆婆說‘天生桃花命淺,求不得’。

掌中的水已然漏完,一滴帶著溫熱的晶瑩就那麼毫無征兆的滴落在掌中心,一陣灼熱。莫桑回過神來時,平靜的湖水已經泛起了淡淡的漣漪。層層圈圈,蕩漾開去。

是的,起風了,吹皺了一池春水。

莫桑向前傾身,撥開一直擋在右額的長劉海,照著清澈透骨的西湖水,莫桑看到了隱藏在右眉上的那一個紅豆般的墨痣。眉眼疏斷,世薄情涼。莫桑用自己同樣冰冷的手指一遍遍拂過自己的額頭,自己的眉目,眉眼疏斷,無緣的女子。

莫桑垂下嘴角,靜靜審視著水中那個女子的樣貌。真是一個好看的女子啊。可惜

莫桑伸出手再次捧起一掌的清水,站起身從高處撂下,頓時,水中的女子便失了蹤影。

轉身,莫桑再次踏上了那冰涼的石板。一步一步,都是那麼的真實。那一刻,莫桑無比的懷念施婧。懷念那個有著連綿黛眉,那個有著光潔額頭的,叫做施婧的女子。

要是她在,她一定會握著莫桑的手,微笑著說,桑,你的前生定是一個住在水邊的女子。浣紗也好,采荷也好,你是屬於水的。

每一次,施婧這麼說的時候,莫桑都會問同一個問題,那麼,婧,你的前生是什麼?

她會回答說,我不論前世還是今生,我都是一株水草,傍水而生的水草。

在施婧的心裏,莫桑是一個依水而生的女子,而自己是一株依水而生的水草。

婧,我再次來到了西湖。我看到滿湖的清水,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樣子,可是,我卻沒有看到那一株傍水而生的水草。

婧,那株水草,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