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老這才獲得自由,伸了個懶腰,我也下了船,就見他往我這走來,似乎一瞬間就體力不支了一樣,佝僂著身體,哪還有一點精神抖擻的模樣?
我把繩子綁在岸上的一塊石頭上,和巫老碰了麵,他的表情很嚴肅,當先開口道:“整哈子滴?”
我道:“會說普通話嗎?”他之前唱奇怪民謠的時候,雖然地方口音很濃,但還是能聽得出來的,所以我才這麼問。
巫老清了清嗓子,道:“你們是幹啥的?”
我道:“探險愛好者。”
巫老臉色一沉,道:“少整那沒用滴,你們整哈子滴?”
我道:“探險愛好者。”
他就算問一千遍,我打死不說,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看這模樣他還得聽死者的話,更不可能讓那八個死者把我們大卸八塊了,所以我有恃無恐。
巫老哼了一聲,轉頭就走。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哎,你別走啊,我這倆哥們兒都要掛了,好歹幫我救救他們。”
他一甩袖子,沒甩開我,就回頭看我,此刻我的刀已經握在手裏,道:“實在不好意思,您真得幫幫我。”
巫老的臉一下就垮了,道:“我幫你還不行麼,我幫你還不行麼,年紀輕輕做事怎麼這麼衝動,快放下快放下。”
我道:“您之前叫我們把屍精的腦袋帶出來,我就知道您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可我實在太著急了,有那麼點不敬還請見諒。”我一邊拍馬屁一邊收回刀,同時死盯著他的眼睛。
這巫老估計脾氣不怎麼樣,但他不好發作,最後隻歎了口氣,道:“逼娃子沒法整。”
我知道這是罵我呢,可劉命和陳達望那副慘樣就得靠他,我也得收著,點頭哈腰地跟在他後麵。
他爬到船上,把骷髏頭扔出來,道:“搗爛了它。”
我就算脾氣好,此刻也差點忍不住罵他一句,強忍著衝動道:“這死人骨頭比刀還硬,怎麼能把它搗爛?”
巫老道:“那就刮點骨粉下來,和點河水灌他肚子裏,等他把肚子裏的頭發吐出來就好了。”
我立馬把骷髏頭上的水擦掉,找了個東西接著骨粉,就開始刮。同時,孫紫可又問巫老劉命怎麼辦,那巫老就說逼娃子自己作,看他陽氣挺足養兩天退燒就好了,要是像他這麼老,早見閻王去了。
我終於放下心來,費勁巴拉地刮下來一撮骨粉,和了河水灌進陳達望的肚子裏。不多時,陳達望就開始吐了,每吐一口就有一堆肮髒的頭發被他吐出來,其中還夾雜著沒消化幹淨的食物,我都怕他把屎反出來。
他吐了一陣,終於好了不少,掰開他的口腔就能看到舌頭上長著的毛發已經全部脫落,但胃裏的還沒完全吐出來,偶爾就咳嗽兩聲吐一口,把龍舟搞得汙穢不堪。
巫老盯著龍舟看,滿臉心疼的表情,我心頭一動,就問巫老:“老人家,您別告訴我這隻龍舟原本就是你的。”
巫老瞥了我一眼,道:“不是我的還是你的?”
我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得了,老家夥果然常來。我強壓著激動的情緒,道:“在外麵鳴槍的人,想必您也知道了,那是和我們同行的人。其中有個人說,您是苗疆的巫老,是個苗人,專門為苗疆的死者舉行遊葬,難道您進行的遊葬全都是往這來的?”
巫老搖了搖頭,道:“我是苗人沒錯,是巫老也沒錯,為死者舉行遊葬也沒錯,來過這更沒錯,不過我不是次次都往這趕。苗疆的死者,去哪裏安葬都是他們自己決定的,我不能決定,我隻能跟著他們。以往的死者走到哪裏的都有,當然他們肯定不會選擇有人的地方。死者和活人不一樣,他們選擇的安葬之所,都是背陰之地,或者是荒無人煙的古老山林,或者是奔騰不息的河流沙底。而這裏,我也隻走了不到十趟而已。往這裏走的死者也是苗人,但他們都是一個姓氏的人。”
我道:“什麼姓氏?”
“仙。”
“仙?”我疑惑起來:“百家姓裏沒有姓仙的啊。”
巫老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百家姓裏是沒有,但仙姓卻存在,隻不過人口少得可憐。哎,說來也怪,我之前在這裏舉行的遊葬,都隻領一個,這一次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在我們那仙姓的十個人有九個人一夜之間全部死亡,從此仙姓就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