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自從被巫老分開兩列,就一直沒有合在一起,走到我們前邊的時候也是在龍舟斜上方。我心驚膽戰地想著是不是也學巫老燒點什麼賄賂賄賂這些陰兵,但我根本就不知道巫老燒得是什麼,就算知道,恐怕我們也沒有。
陰兵奇長的臉頰在搖曳的燭光下陰晴不定,雖然有一副人類的模樣,但人類根本就長不出這副模樣。我越看越感到身體發寒,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
就在這時,劉命猛地壓住我僵硬的頭部,把我的腦袋死死按在船裏,以至於我頓時眼前就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但我不敢掙紮,不敢弄出任何的動靜,隻能豎起耳朵聽著嘹亮的號角聲。
我能感受到劉命的手也在劇烈的顫抖,孫紫可的身體同樣在顫抖,他們和我一樣,都害怕到了極點。
然而,我們害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也不知道多了多長時間,我還完好無損地趴在船上,還可以有精力去害怕,那些號角聲極度接近又漸漸遠去。直到這個時候,劉命才鬆開壓在我腦袋上的手,我抬頭一看,船頭的燭火還在亮著,那些陰兵卻已不在前方。
我猛地轉頭往身後看去,就見到了陰兵的背影,它們漸漸走遠,消失在黑暗當中。可是,它們怪異的背影卻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像是魔咒一樣,那一段時間我完全陷入了神經僵硬的狀態裏,什麼都想不起來。
直到我聽見孫紫可的聲音:“你還想在我身上趴到什麼時候?”
我猛地跳起來,轉頭去看劉命。他躺在陳達望身上,閉著眼睛大口喘息,臉色潮紅,汗如雨下。我叫了他一聲,他也隻是睜開眼皮看了看我,那雙眼睛似乎沒有聚焦,目光迷離。
我又害怕起來,伸手去摸劉命濕漉漉的額頭,發現他的體溫很高,竟然發燒了。
這實在不算什麼大病,但也要分情況,在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裏發燒,得不到及時救治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更何況我們還在陰冷的山洞裏,這山洞還詭異凶險地邪乎,一個不好劉命的命就得交代在這,他就真成留命了。
之前毫無征兆的,怎麼立刻就發起了高燒?我懷疑是跟那些陰兵有關,他把我壓住,但他自己恐怕並沒有低頭視而不見。這類邪門兒的事情我是一竅不通,可也知道當務之急是讓劉命退燒,於是翻找工具箱把感冒藥拿出來,喂他喝下去,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擰幹了蓋在他身上,把他和陳達望堆在一起。雖然外套很潮濕,但總好過沒有,他們兩個人的體溫應該能為彼此取暖。
這一下就喪失了兩個戰鬥力,隻剩下我和孫紫可,我開始感到一絲恐慌,心裏盤算著要不要繼續跟著巫老。
緊接著,我就悲哀的發現我們不得不跟著他,一旦把鐵鉤脫離他的木杆,我們就無處可去。
他們兩個人的責任全部丟給我了,之前我還可以若無其事開著玩笑,可是直到他們昏迷過去,我才發現,跟著巫老在山洞裏穿梭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我不光要地方隨時可能發生的詭異狀況,同時還要時刻觀察周圍的環境,甚至要提防尋找安葬之所的死者、神出鬼沒的山娃娃,這種壓力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終於明白這是一個多麼危險的職業,他們的每一個決定,看似簡單,實際上都要顧全很多方麵,把盜墓者單純的看成賊實在太輕視他們了,應該把他們看成槍口下的亡命徒。我忽然覺得,我就是一個亡命徒,但不是天生的,我是被一個叫花千河的王八蛋訓練出來的亡命徒。
我在探查情況的時候,就發現水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色的,就跟在山洞外時,看到的黑水顏色一模一樣。當我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黑色的水也開始變得清澈,就像潮起潮落一樣自然,完全看不出水裏黑色的東西是一種雜質。
原來,這是陰兵搞的鬼。
花千河是被陰兵推出去的嗎?
孫紫可一邊照顧昏迷的兩人,一邊用平靜的口氣對我說:“我看咱們離全軍覆沒不遠了。”
我道:“還差得遠。”
孫紫可盯著我,道:“沒想到你還能這麼冷靜。”
我苦笑了一聲,心說我可從來沒有冷靜過。但我沒說出口,盯著巫老,他也回頭看我,伸手指了指前方,然後打了個停的手勢,那意思似乎是我們終於要走到頭了。
果不其然,水下那八個死者走了一會兒,肩膀就露了出來,隨後是腰、大腿,不多時就走上了岸,我們的龍舟也被拉到岸邊。
巫老又跟著屍體走出去很遠,而後跪在八具屍體麵前,磕了三個響頭,那八具屍體紛紛停下,就那麼直挺挺地站著,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