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一邊去……向哪兒鑽……”
我和洛馬斯並肩坐在箱子上,他輕聲說道:
“農民都不喜歡我,尤其是有錢的!你到那兒就會有親身感受的。”
庫爾什金放下長篙,扭過那張傷痕累累的臉說道: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神父也十分不喜歡你!”
“的確如此。”潘可夫肯定地補充道。
“神父那個狗雜種,他幾乎把你當成了卡在他咽喉裏的骨頭了!”
“是有許多人不喜歡我,但是也有許多人喜歡我,我相信您也會交上好朋友。”洛馬斯又這麼說。
三月,天依舊很冷,雖然陽光明媚,天氣卻並不十分暖和。河麵上浮動的冰塊像牧場上一群群的白羊,樹枝還沒有發芽的跡象,有些溝坎、角落裏仍舊有沒溶化的積雪,就像夢一般的感覺。
庫爾什金一麵往煙鬥裝煙絲,一麵發表自己獨特的見解:
“就因為他是神父,盡管你不是他老婆,也必須按照主的旨意去愛他。”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洛馬斯有點故意嘲諷般地問他。
“噢,一群惡棍幹的。”庫爾什金滿不在乎地回答道,他又驕傲地說:
“不,不是這麼回事。有一次,是炮兵們打我,打得可厲害了!我都奇怪我怎麼竟然活著。”
“他們為什麼打你?”潘可夫問他道。
“你所指的是昨天,還是炮兵的事?”
“就問昨天嗎?”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們那兒的人就這個脾氣,為一點兒小事,就會像長角的山羊一樣打起來!他們把打架當做是家常便飯。”
“我猜,你是因為多嘴多舌才打你的吧,你的嘴太碎了……”洛馬斯說道。
“就算是吧!我這人就是一個毛病:好奇。總愛問這問那,一聽到什麼新聞,我打心眼快活。”
這時船猛地撞在了冰塊上,幾乎把他摔下去,他急忙抓住長篙。潘可夫訓斥他幾句:
“我說斯捷潘,你撐船當心點好嗎?”
“那你不要和我說話了,我可不能一心二用,一邊說話,還得一邊幹活……”庫爾什金撥開冰塊,咕噥著說。
兩個人友好地爭論著。
洛馬斯回過頭對我說:
“這兒的土地沒烏克蘭肥沃,人卻比烏克蘭強得多!”
我仔細地聽他講,他沉穩的作風和清晰的口齒,讓我信服他,我覺得這個人學識淵博,對人也有自己的衡量標準。
使我對他有好感的是:他從未提及我自殺的事,要是換了別人,早就問了。我對這個問題十分討厭,我根本無法去回答,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幹那樣的蠢事。要是洛馬斯問我千萬不要欺騙,讓我怎麼答複才好呢?別再提這件事吧,看!在伏爾加河我生活得多麼美好,多麼自由!
船靠右行駛,船左邊的河麵突然一下子寬闊起來,河水上了長草的岸邊。春汛已開始了,看著河水的起伏,波浪的湧上翻下舒服極了。
晴朗的天空下,幾隻黃嘴鴉披著黝亮的羽毛正忙著築巢,向陽的地方使人欣喜地看到長出了嫩嫩的綠草。空氣微寒,心裏卻是暖融融的,仿佛春天的土地孕育著新的希望。春天真令人陶醉。
中午我們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個美麗的村莊。從前我坐船經過這裏,就貪婪地大飽過眼福。
克拉斯諾維多渥村的製高點是建在高山的一座藍色圓頂教堂,從教堂向下是連綿不斷的一幢幢造型別致、又很牢固的小木屋。房頂上的黃色木板就像如花似錦的草叢在陽光下熠熠生光,一派田園風光。
船靠岸後,我們開始卸貨,洛馬斯取貨時對我說道:
“您力氣可真大啊!”
然後,他似乎又不在意地問道:
“胸部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