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娘被唬了一跳,立時不敢再多嘴。謝懷遠便抬‘腿’,走進了喬姨娘的屋子。
喬姨娘見到謝懷遠,也是驚了一跳。她勉強撐坐起來,“老爺,您怎麼來了?”
謝懷遠神‘色’頹唐地坐到喬姨娘身前,幹巴巴地寬慰:“孩子會再有的,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喬姨娘麵‘色’淒然,卻仍是勉強自己‘露’出笑來,“我隻是氣自己沒用,竟不能為老爺保住孩子。若是我自己能選,哪怕是拿了我的命,去換了那孩子的命來,我也是願意的。”
“這是什麼話?”謝懷遠握住喬姨娘的手,故作不快。乍聞孩子沒了的一瞬間,他心裏的第一個念頭,也是喬姨娘沒用,連個孩子都不能保住。想想酒桌上那麼多人恭喜他,吵鬧著說要來喝孩子的滿月酒,他也滿口答應了的,如今孩子卻沒了。他日人們問起來,他卻要如何回答?可喬姨娘自己這般說,卻讓謝懷遠感到一絲心虛,他想起張姨娘在外邊說的話,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生產的時候,太太可是派人來難為你了?”
喬姨娘聞言一驚,立時嗔怪地看了謝懷遠一眼,“三爺這是說的什麼話?太太一向是最慈和的。自知道我懷孕,連請安都免了我的。況且太太自懷孕,身子就不便,這院子裏的事情都少有過問。我生產的前後事情,也是經老太太同意,都‘交’由姑太太打理。她如何會派人來為難我呢。三爺這是從哪聽的話?快別再往外說了,不說傷了夫妻情分,太太如今身子還重,若是豈不是讓水鳶萬死難辭其咎。”
喬姨娘的話說得又急切又小心,倒讓謝懷遠‘弄’不明白她究竟是真作如此想法,還是不敢說三太太的壞話。不等他開口‘弄’個明白,喬姨娘已經柔柔地推了他一把,“好啦,三爺,這屋子裏味道還重,不是您該久待的地方。三爺還是快快出去吧。萬勿多想。水鳶不過是個丫頭,有賴三爺的憐惜,才能當上姨娘,過上吃穿不愁的日子。水鳶並不奢求太多,隻要三爺好,我便好了。”攔住謝懷遠還要說的話,喬姨娘扭頭喊過自己的丫頭,“杏兒,這不是三爺久待的地兒,快引他出去吧。”
小丫頭上前,一臉為難地請三老爺出去。謝懷遠隻得帶著一顆聽得雲裏霧裏的腦子,抬腳出‘門’。
臨踏出‘門’檻,謝懷遠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喬姨娘歪在‘床’鋪上,眼角含淚,目光無神地瞅著早先備好待用,如今卻還沒有收拾出去的嬰兒‘床’發呆。之前還掛在臉上的笑模樣,此時已消失殆盡,隻剩了頹敗。
謝懷遠的心裏便猛地一‘抽’,升起一股遲來的心痛。想想那個他也曾經期待,甚至差點一念之差就要當了嫡子來養的兒子,如今卻是連看都沒看過一眼,就去了,謝懷遠就覺得‘胸’悶起來。
他狠狠地從‘胸’腔中吐出一口氣,抬腳,出了喬姨娘的屋子,直奔三太太韓氏的居所。
剛進到外間,就聽到裏麵傳來謝鳳華的聲音:“弟妹也莫放在心上,這也是那丫頭沒福氣。”她停頓了一下,先前的語氣倒是漫不經心,可隨即便聲調古怪地笑了笑,“不過也說不好,倒算是那小娃識趣。一個丫頭肚子裏蹦出來的,倒比著嫡子隻大著幾個月份,豈不是生來就討嫌的。如今他沒立下來,倒也是他自己知情識趣。”
這話說得刻薄,尤其對象又是個沒出世就死去的孩子。
韓氏懶懶地看了謝鳳華一眼,她雖不待見庶子,也斷沒有這般刻薄的心思。從前,她便與這位大姑姐兒個‘性’不合,倒沒有什麼矛盾,就是說不到一塊也想不到一塊,不過是維持著麵子上的情分。這一次喬姨娘生產,謝鳳華竟能想到過來看她,不免讓她有種刮目相看之感,心裏還曾感念過一刻。可說著說著就發覺,謝鳳華如今倒看似周全體貼,可實則卻還是那般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