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羅玉林踏上猴縣的地界,已是傍晚時分。
他的家就在猴縣東南方的羅灣村,這是個隻有百十來戶的小村子,一排排錯落的青磚瓦房蜿蜒依偎在一座小山的半坡上。
沿著村裏唯一一條土公路往裏走,再拐個彎,見到一座“二壓三”(上麵一層兩間,下麵一層三間)的樓房,就到家了。
羅玉林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天已黑得不見光亮了。
忽然間,借著院內透出來的微弱燈光,他隱約看到西邊院牆外的亂石堆上,影影綽綽有個黑影扒在院牆外,探著個腦袋向院內張望。
“誰?”到了家門口,他也不用怕誰了,壯著膽子喊了一嗓門。
那個黑影“倏”的一下縮了下來,踩著一路“沙沙”聲,轉眼間就跑沒影了。
羅玉林沒想去追,自語道:“現在偷猴子的越來越猖獗了,以後可得加小心。”
這麼思忖著,已來到門口,他剛想敲門,門忽然輕聲打開了,裏麵閃出一個人來,與羅玉林撞個正著。
他仔細一看,是他的老婆秀香。
秀香看到羅玉林站在門外也是嚇了一跳,表情極不自然,但又故作鎮定地說道:“孩子他爹!你、你回來啦!快、快進屋!”
羅玉林看出了老婆這是要出去的意思,有些不高興:“黑燈瞎火的,你這是要上哪去?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出門嗎?”
“嗨喲,還能上哪去,你媽和四毛整天把我看得緊,大門不出二門不進,我是安安心心和你媽飼養猴子。可就是我這幾天眼皮一直跳,就覺著你今兒個能回來,推門出來看看,沒想到你還真回來了!”
沒等羅玉林搭話,秀香趕緊雙手挽著他的胳膊,樂顛顛地往院子裏拉。
羅玉林半年多沒碰女人了,被老婆這麼一貼,倒不好意思起來,別看他唱起猴戲來一套一套的,在女人麵前就變成一個拙嘴巴,雖然心裏犯嘀咕,嘴上也不好再爭辯什麼。
羅玉林的母親聞聲也披著衣服出來了,那三毛見到她,一躍躥到她肩上,又是抓頭發又是扯衣服。
羅母把三毛抱在懷中,像抱著剛剛出遠門回來的孩子,激動得淚眼汪汪:“三毛啊三毛,多長時間沒見了,可想死我了!”
三毛是羅母一手養大的,與她有感情。最早羅玉林有一公一母兩隻猴子,分別取名叫大毛和二毛。
耍猴的有句行話:玩猴玩公,養猴養母。公猴適合帶出去表演猴戲,母猴則在家繁衍後代。
羅玉林年輕時帶著大毛到處闖蕩,在二毛懷孕的時候,由於他的不盡心,大毛不小心命喪火車車輪之下,被他埋在了回鄉的路上,二毛生下三毛就死了,後來又買了四毛回來與三毛配對繁衍,前不久四毛終於生了四隻小猴子,猴子家族總算興旺起來。
羅玉林進了客廳,把擔子放下,環顧四周,昏黃的燈光照著光禿禿的牆壁,除了幾張桌椅,再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一樓是客廳、廚房、羅母和兒子的臥室,二樓是羅玉林夫妻倆的臥室,一樓西邊的廂房小屋則成了供猴子棲息的猴舍,和他出門之前沒什麼大變化。
秀香一進屋,立刻變作怒氣衝衝的樣子,抓起橫趟在地上的高粱糜子笤帚,裝著繼續教訓兒子的模樣,揮著笤帚就朝站在牆角麵壁思過的兒子打去。
這孩子十來歲的模樣,黑黑的臉龐,長得倒壯實,見他爸回來了,求援一般帶著哭腔喊道:“爸……”
“小兔崽子你給我過來!你爸回來我也照樣收拾你!”
秀香一通數落:“好好的學不上,到處去跟人打架,都被派出所抓住送到家裏來了,再不好好教訓,他就要上房揭瓦了!”
別看羅玉林在外麵一種低三下四的慫樣,在家就顯出了一副一家之主的派頭:
“就為這?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算見多識廣了,看那些個大學生畢業下來,照樣找不到工作,混的也比我們好不了哪去,這年頭,還得有一技之長,實在念不下去了,就跟我學耍猴,肯定餓不死。我這門手藝,也總得有個人繼承……”
“我不學耍猴,別人都說耍猴的像要飯的,我不學!我要學武術!我要像李小龍那樣當武打明星!”兒子小嘴劈裏啪啦地爭辯著。
秀香一笤帚揮過去,掃帚把兒結結實實落在兒子屁股上:“我教你還武打!回屋睡覺去!”
羅玉林看秀香扭著婀娜的腰肢在眼前晃著,有點眼暈。
她的長發很整齊地挽著附在腦後,但總有那麼幾綹會掙脫束縛,垂在臉頰兩側,更顯出臉龐的嬌小。
她穿一件胸前印有大嘴猴的淺色短袖汗衫,配一條黑紅相間雜花薄紗及膝裙,露出雪白的手臂和小腿,在昏黃的光線下愈發顯得具有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