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與東周列國誌5(2 / 3)

(四)說孔子“患得患失”時不必引孔子做魯國宰相“有喜色”一例,因為不能指出當做了官的時候除了“有喜色”之外應取什麼更正當的態度,問題在於那個官應不應做,不在有無喜色。

(五)關於孔子的道德論,應給以唯物論的觀察,加以更多的批判,以便與國民黨的道德觀(國民黨在這方麵最喜引孔子)有原則的區別。例如“知仁勇”,孔子的知(理論)既是不根於客觀事實的,是獨斷的,觀念論的,則其見之仁勇(實踐),也必是仁於統治者一階級而不仁於大眾的;勇於壓迫人民,勇於守衛封建製度,而不勇於為人民服務的。知仁勇被稱為“三達德”,是曆來的糊塗觀念,知是理論,是思想,是計劃,方案,政策,仁勇是拿理論、政策等見之實踐時候應取的一二種態度,仁像現在說的“親愛團結”,勇像現在說的“克服困難”(現在我們說親愛團結,克服困難,都是唯物論的,而孔子的知仁勇則一概是主觀的),但還有別的更重要的態度如像“忠實”,如果做事不忠實,那“知”隻是言而不信,仁隻是假仁,勇隻是白勇。還有仁義對舉,“義者事之宜”,可說是“知”的範疇內事,而“仁”不過是實踐時的態度之一,卻放在“義”之上,成為觀念論的昏亂思想。“仁”這個東西在孔子以後幾千年來,為觀念論的昏亂思想家所利用,鬧得一塌糊塗,真是害人不淺。我覺得孔子的這類道德範疇,應給以曆史的唯物論的批判,將其放在恰當的位置。伯達同誌有了一些批判,但還覺得不大嚴肅。

(六)沒有明白指出孔子在認識論上與社會論上的基本的形而上學之外,有它的辯證法的許多因素,例如孔子對名與事,文與質,言與行等等關係的說明。

(七)此外,文沒有一個總的概念。使初學看了覺得缺乏係統性,如能在文前或文尾對於孔子哲學加以概括的說明,指出其根本性質則更好。我看過的伯達的幾篇文章,似乎都有此缺點。

以上幾點並未深想,隻是隨說一頓而已。

[附注]“名不正言不順”,見《論語·子路》。

“兩端謂眾論不同之極致”句,見《四書集注·中庸》朱熹注。

孔子“有喜色”,見《史記·孔子世家》。

“義者事之宜”,見《四書集注·孟子·梁惠王上》:“仁者心之德愛之理。義者心之製事之宜也。”

2月22日夜,毛澤東再次寫信給張聞天,對陳伯達《孔子的哲學思想》的修改稿提出意見,其中寫道:“說孔子教育普及化的功績時引了郭沫若的話,說孔子的功績僅在教育普及一點,他則毫無,這不合事實,也與本文衝突,我覺可以不引。”

4月24日,毛澤東在“抗大”生產運動初步總結大會上講話,他說:曆史上的禹王,他是做官的,但也耕田。墨子是一個勞動者,他不做官,但他是比孔子高明的聖人,孔子不耕地,墨子自己動手做桌椅子。由此,毛澤東進一步發揮:馬克思主義千條萬條,中心的一條就是不勞動不得吃。

[附注]墨子(約前468~前376),春秋、戰國之際思想家。有《墨子》53篇。

5月4日,在延安青年群眾舉行“五四”運動20周年紀念會上,毛澤東講了關於中國青年運動的方向問題。其中講到青年參加生產勞動的重要意義,他說:“開荒種地這件事,連孔夫子也沒有做過。孔子辦學校的時候,他的學生也不少,‘賢人七十,弟子三千’,可謂盛矣。但是他的學生比起延安來就少得多,而且不喜歡什麼生產運動。他的學生向他請教如何耕田,他就說:‘不知道,我不如農民。’又問如何種菜,他又說:‘不知道,我不如種菜的。’中國古代在聖人那裏讀書的青年們,不但沒有學過革命的理論,而且不實行勞動。現在全國廣大地方的學校,革命理論不多,生產運動也不講。隻有我們延安和各敵後抗日根據地的青年們根本不同,他們真是抗日救國的先鋒,因為他們的政治方向是正確的,工作方法也是正確的。”

[附注]“我不如農民”句,《論語·子路》:“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

5月20日,毛澤東在延安在職幹部教育動員大會上講話,他提出:“大家都要努力學習,不可落後,不可躲懶睡覺。從前孔子的學生宰予,他在白天睡覺,孔子罵他‘朽木不可雕也’,對於我們隊伍中躲懶的人,也可以這樣講一講,但是對學習有成績的,就要獎賞,有賞有罰,賞罰嚴明。不過我們主要的在於獎,假使有個把宰予,也沒有什麼關係。”毛澤東又說:“現在我們這個幹部教育製度很好,是一個新發明,是一個新發明的大學製度。講到大學,我們這裏有馬列學院,抗日軍政大學,女子大學等等,這都是很好的。在外邊有北京大學、複旦大學等等,在外國有牛津大學、巴黎大學等等,他們都是學習五年、六年便要畢業,叫做有期大學。而我們這個大學,可算是天下第一,叫做無期大學,年紀大一點也沒有關係,隻要你是活著,都可以進我們的大學。我們這樣的大學,是延安獨創,不過是任何人都可以進的,不論在什麼地方,華北、華中、華南各地,不論什麼人,共產黨員也好,不是共產黨員也好,都可以進這個長期大學的。在長期大學念書成功的人,我還可以舉一些例子來說說。從古以來真正有學問的人,不是從學堂裏學來的。孔夫子的孔夫子主義,不是一下子從學堂裏學到的。他的老師叫做項橐,這是有書為證的,‘昔仲尼,師項橐’,在《三字經》裏記載著。但是他的主義不是全部從項橐那兒學到的,他是在當先生的時候,在魯國做官的時候,才有他的孔夫子主義的。孫中山先生也是一樣。當他在學校裏的時候,並沒有三民主義。大家知道他是學醫學的,他的三民主義是出了學校之後才有的。而且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也不是一下子就有的,開始隻是一民主義,後來有了二民主義,最後他到歐洲去跑了一次,看見歐洲發生了社會問題,工人要打倒資本家等等情形,他又想了一個民生主義出來,這樣才集合成為三民主義的。”

[附注]宰予,孔子學生。《論語·公冶長》:“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

毛澤東在5月以後,讀了艾思奇編《哲學選輯》(延安解放社1939年5月版)一書,作了許多批注。在該書第337頁至338頁“舊唯物論把感覺當作認識的出發點,是不錯的。唯心論就是‘忘卻了’這個端初,所以對於‘總結’的概念雖然發表了貴重的思想(尤其是黑格爾的唯心論),但它的整個方向,卻根本不正確,根本包含著錯誤,它不可避免地要陷入僧侶主義的泥沼裏”處,毛澤東批曰:“作始也簡,將畢也巨。差之毫厘,謬之千裏。”

[附注]“作始也簡,將畢也巨”,見《莊子·人間世》:“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必巨。”

“差之毫厘,謬之千裏”。見《禮記·經解》:“君子慎始,差若豪氂,繆以千裏。”豪,通“毫”。氂,通“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