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些人感到十分驚異、好奇,我也就成了“新聞人物”。
別的班和其他年級的孩子與我接觸的機會不多,隻在課間休息時才能在一起。
他們一旦發覺我來到了校園內,馬上就跑過來,就像螞蟻群發現了甜食。有的還一個勁兒地問:“你的手還好嗎?”有的竟想乘坐到我的輪椅上玩玩。接著我同班的同學過來了,於是便出現一個美妙的場景:我同班的同學顯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自以為這些人知道的有關我的事情比別的班或其他年級的同學多,煞有介事地講解說:“乙武啊,在他媽媽肚子裏的時候……”
我在學校裏成了備受矚目的人物。我隻要一出現,馬上就聚來一圈又一圈的同學,我離開,同學們也必隨我移動,呼呼啦啦,擁擠不堪。對於這種現象,我心中感到一種難以言語的快樂。我總是受到重視,處於人群的中心位置,作為一個孩子,心情怎麼能糟糕呢?還有,我還把跟隨在我身邊的同學看成我的仆人一樣,而我則自詡為“大王”,又歡又鬧。
但有一天,我終於感到了一種危機,那是一種馬上要從“大王寶座”上掉下來的危機。高木老師在那一天突然對我說:“從今天開始,沒有老師的同意,你不能在學校裏坐輪椅。”高木老師禁止我在校內使用輪椅,是出於下麵的考慮:
首先,因為乘坐輪椅,我心中滋生出一種優越感。我坐在輪椅上,一些好事的同學則跟隨在我的左右,相對於他們來說,我自然容易產生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高木老師告訴我:“大家都跟在你的身後跑,其實不是羨慕你這個人,而是對電動輪椅感興趣,你卻洋洋自得,這怎麼能行?”再說,“殘疾兒”不能被特別看待。高木老師想,我應該有普通孩子一樣的心態,而從乘坐輪椅無端生出的優越感,純粹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感覺。
另外,從體力上考慮,我也不能繼續乘坐輪椅了。小學生時代是成長發育期,雖然沒有手和腳,但我也自有我的成長發育特征。如果在這一時期一直乘坐輪椅,身體活動的機會就會減少。為了我的將來打算,高木老師認為我應該從小就注重身體的鍛煉。
高木老師的話,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就好比是一種嚴厲的指令。不管怎麼說,輪椅是我的代步工具,如果沒有輪椅,我隻能用兩條殘腿撐在地上,靠著屁股的挪動而行。
如果那樣,校園在我的眼中將變得無邊無際,而且我的體力也有限,那真是一種十分痛苦的事。
很明顯,對於高木老師強行阻止我在校園裏坐輪椅,也有人表示反對。我不再坐輪椅,而是靠殘腿和屁股在校園裏行動後沒幾天,以女老師為中心,許多老師紛紛慨歎我可憐,但高木老師不為所動。寒冬或是盛夏,我在校園中的行動更引起老師們陣陣唏噓。屁股蹲在地上,兩條殘腿撐著地不容易地挪動,我感覺我比任何人都更能痛切地感受到大地的冷熱。
還有,每日例行的“早操”對我來說同樣是個大問題。“早操”結束後,同學們合著音樂的節拍回教室。男生行列本來我是排頭,因為我走得慢,我們班總是落在後麵。老師沒辦法,就指示後麵的同學超過我。我的眼前,一條條輕快的腿交替晃過,很快的,偌大的校園裏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看到這種情況,主張允許我可以在校園中使用輪椅的呼聲更高了。
高木老師一如既往,對這種呼聲充耳不聞。他說:“乙武現在看上去是怪可憐的,但有些事他必須自己做。他現在就要為將來打好基礎。這也是我的任務。”
高木老師的果決源於他對我將來的期望。他的做法,現在看來完全正確。後來我上了初中、高中、大學,那些學校幾乎都沒有方便殘疾人的設施,我靠了自己在小學時的磨煉,一切都可以對付。例如上樓梯,我先把輪椅停在下麵,然後從輪椅上下來,靠自己的手、足和屁股,上去,又下來,輕鬆自如,從沒感到遇到了什麼難以逾越的障礙。
美文感悟
早稻田大學是日本最著名的高等學府之一,能進入這所大學非常不容易。然而,你能想象一個沒有四肢的人考進了這所大學嗎?日本殘疾青年乙武洋匡就做到了。他不但能在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係讀書,而且還是學校多項活動的積極參加者。他用殘臂和臉頰夾著筆寫字作畫,他還去跑步、遊泳、爬山、打球、拍電影,使自己的生活豐富多彩。
他的成長遠遠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這與父母與老師向他灌輸的一種做人態度:要像普通人一樣生活,殘疾隻是生理特征。而乙武洋匡也堅強地一步一步地建立起了這種態度,最終到達了常人難達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