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順天府,明帝國的心髒。
王澹坐在椅子上,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在他身邊走來走去。
他閉著眼睛,腦海裏有一個人在不斷地出拳。
腦海裏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就這樣一次次的用力轟出那一拳,如同開辟天地的號角,如同旭日初升的光芒。
一絲絲,一點點莫明的力量從身體內部滲透出來,滋養他的身體,安撫他這一路奔波的疲勞。
從大同直奔北京,他,老遲,賈廷,三人換馬不換人,一路奔馳到京城,驗過腰牌,賈廷領著他們直奔東廠衙門。現在老賈先生已經進去向東廠提督曹少欽彙報,他和老遲閉著眼睛在椅子裏休息。青衣小帽的東廠番子和鮮衣怒馬的錦衣衛從他們身邊沉默的走過,一種壓抑的氣氛在東廠的衙門裏四散。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權力的味道,是殺伐的味道。
王澹很小心地收斂自己的氣息,這是他練拳過程中的一個小小收獲。隨著軍道殺拳漸漸純熟,他對於氣息更加敏感,他甚至可以閉著眼睛感受到別人的位置,和他們獨有的氣。
比如對麵的老遲,在王澹的感應中,他就是一隻沉默的耕牛,老實樸厚,身上散發著田園的味道。這種味道,和東廠壓抑殺伐的氣息可以說是格格不入。
或許老遲曾經是一隻鬥牛,讓餓虎凶狼畏懼不已的凶猛之物,但是他現在不過是一個過著平凡生活的普通人。即使他依舊身手不凡,但是他的心已經不再鋒利了。
這把刀已經鈍了。王澹心裏有些高興也有些悲傷。
高興的是,老遲或許安於現在這種生活,平淡而又幸福。悲傷的是,這樣一個曾經的武者就這樣放棄了對武道的追尋,不得不令人惋惜。
王澹的感慨還在心裏沒有散去,賈廷就跟在一個身穿蟒袍的年輕太監後麵走了出來。
老遲和王澹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恭敬地跪在地上。
不過兩個人不一樣,老遲低著頭不敢有絲毫越矩,王澹則偷偷地觀察著這個年輕的太監。
英俊,山根高挺,耳垂圓潤,劍眉鷹目,半眯著的眼睛露著精光,不問而知必是內家高手,他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蟒袍,金色的四爪龍扭曲蜿蜒,透過頭上的烏紗帽可以隱約看見裏麵斑白的頭發,他踩著厚重的官靴走在地上沒有一絲聲音。腰間的劍鞘綴滿金玉,不用猜都知道裏麵一定是可以切金斷玉的神兵利刃。
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提督曹少欽,威壓外露,從內室走出來,不屑地餘光掃視著跪伏在他腳下的番子們,當他走到王澹身前時突然停了下來。
“賈公公,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孩子嗎?”
“啟稟督主,就是這個孩子。”賈廷在他身後恭敬地舉起手抱拳行禮:“我打算讓他補進我們東廠來。”
“給他寫份告身文書,錄入錦衣衛,以後算是我們東廠的人了,”曹少欽有心拉攏賈廷:“以後直接跟著賈公公吧。”
賈廷笑著說:“還不謝過曹公公?”
“謝過曹公公。”
“北地逃人,不會說話,曹公公勿怪。”
曹少欽點點頭,這種螻蟻不值得他費神,他真正關心的是賈廷帶來的消息。
時間不等人,他必須要趕緊行動。
曹公公領著大隊侍衛心腹向紫金城方向走去,他有密報要告訴成華皇帝。
他所侍奉的這位皇帝可不是凡人。
成化帝是明英宗之子,英宗土木堡戰敗之後被瓦剌俘虜,英宗的弟弟景泰帝登基,那時候的成化帝還是個孩子。
在太後和群臣的要求下,景泰帝不得不立成化帝為太子,看上去穩定的帝統順序並不穩定,因為景泰帝一心想讓自己的孩子登基為帝。
天家無父子,皇室之間的傾軋一向是沒有任何仁慈和底線的。
當英宗回來之後,景泰帝把他囚禁在南宮,因為景泰帝的敵視,英宗的生活非常艱辛,英宗的皇後不得不靠做針線活補貼家用。為了防止英宗和外臣聯係,景泰帝把南宮所有的大樹全部砍倒,英宗隻能在南宮默默地等待死亡。
把英宗軟禁在南宮並沒有讓景泰帝有安全感,他決心要讓自己的孩子登上太子之位。
但是文官集團和勳戚武將都不同意這麼做,這是對古中國封建秩序的挑戰,為了讓自己的兒子登上太子之位,景泰帝甚至不惜賄賂朝廷大臣,最終讓成化帝失去了太子之位,景泰帝的兒子做了太子。
王澹想來或許是擔心自己死後所遭遇的報複吧,畢竟他殘忍地對待自己的兄長和侄子,所以年幼的成化帝在宮裏過得並不幸福,不過好景不長,他的兒子做了一年的太子就得病死了,過了幾年,他自己又生了病,閹人曹吉祥和武夫石亨發動奪門之變迎英宗皇帝複位。這位景泰帝在英宗複位之後很快就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