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趙文王喜歡看劍客鬥劍,莊周老先生曾經勸他說:“庶人之劍,乃匹夫之勇。皆蓬頭突鬢,短後之衣,喑嗚叱吒,相擊於前,無非斬頸決肺,血濺於地,此庶人之劍,無異於鬥雞。一旦命絕,無益於國事。”字麵上說,這些劍客使得都是庶人之劍,不過是匹夫之勇,一個人耍橫,都是披頭散發穿著破衣服的爛人,整天像猩猩一樣怪叫著鬥來鬥去,最後不過是斬斷脖子,狼心狗肺的腸子肚子流一地,血涔涔的,看他們鬥劍和看鬥雞一樣沒啥品味。
這句話說的是匹夫之勇無益於國家社稷,後來莊老先生還說了以人才為劍的諸侯之劍,以天下名城沃土為劍的天子之劍,都比這玩意牛的沒邊,不過王澹此刻夾著那老人的咽喉,看著那些黑衣騎手手持刀劍弓矢卻畏畏縮縮不敢上前,頗有一種匹夫一怒拔劍,天子逡巡不敢前,諸侯畏葸避於後的暢快。
“少年郎,你不是韃靼部的貴人,”他懷裏的老人笑著說:“他們的功夫可沒有你這麼粗糙。”
老人江湖經驗豐富,他對各門各派的武功路數都有所了解。這個控製住他咽喉的少年雖然果敢勇悍,不過功夫確實粗糙的很,走的是外家拳的路子,而且像是新學或是偷學的,拳腳中帶著那麼兩分生澀的意思,但是距離真正的融會貫通還差得遠,蒙古貴人多半自幼習武,除了往往弓馬嫻熟之外,還往往精通各種怪異武學,這少年拳腳之中就顯出他不是蒙古部的貴人。當然,老人也不排除王澹是故意藏拙,不讓別人從他的武功路數看出他身份這種可能。
“你的手下倒是都忠心的很,他們就不知道他們表現得越忠心,你就越奇貨可居,我就越不會放過你嗎?”王澹手上微微鬆開,他控製的畢竟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他從小所受的教育都讓他無法對這個老人家狠下心來。當時生死操於人手所以不擇手段是一回事,現在已經控製住局麵再動手傷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奇貨可居,”老人笑了笑:“真是個好詞,我不是異人,不過你倒是有幾分呂不韋的膽色。”
“承蒙誇獎,呂丞相不僅能積萬貫家財,相秦更是富國強兵,為始皇帝橫掃六合打下了基礎,我和這樣的人傑相比差得遠了。”
“果然有些學問,”老人笑了笑:“這些東西一般的韃靼貴人應該是不知道的,就是許多讀書的相公也未必知道,小先生真是有意思的緊,不過小先生有一樣說錯了。”
王澹忽然背後發涼,他一貫準確的直覺提醒著他,某種危險降臨了。
“什麼?”他低聲問道。
“這些人啊,”老人滿足地歎息了一聲:“他們這麼進退失措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忠心,他們是還沒從咱家會被你這麼個三腳貓製住的事裏走出來。”
變生肘腋,老人右手食指猛地向上一戳王澹肘尖,一股酸麻的感覺順著他的右手向全身傳導。王澹略微有些鬆的手肘這次徹底失去了力量。
“少年郎有決斷,但是心還是不夠狠,你要是手下不留情,先把咱家弄個半死,怎麼會吃這樣的虧。”
老人嘴上毫不留情,手上也不留情。他穿著靴子的左腿掃到王澹的右腿上,隻是輕輕一蹩,王澹就立足不穩,老人的左手肘部凶狠的撞到王澹胸口發出一聲悶響,他眼前一黑,無力地倒在地上。
不過一瞬間,老人就用凶狠的短打功夫把他放倒在地。
看到老人得手,那些圍著的黑衣騎手們分分手持利刃向前圍過來,不過老人伸出右手擋住了他們。
“把這個孩子送到我車上,”老人看了一眼王澹又掃過那些黑衣騎手:“你們再給他找幾件合身的衣服。”
說完,老人就像一個昏聵的老頭子一樣顫巍巍地走向他的馬車,然後在那個低眉順眼的車夫幫助下走進車廂裏。
那個手持套索的黑衣漢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周圍的騎手,然後把王澹抱進了老人的車廂裏,並且送進去一套黑衣騎手們身上穿的黑色衣服。
老人的車廂很溫暖,而且裝飾很華麗,王澹雖然不是很懂,但是車廂內部那些繁複的花紋還是讓他覺得這個耗費了很多木工精力和辰光的車廂已經可以說是一件藝術品了。
王澹在老人的注視下安靜地換上黑衣騎手們的黑衣,然後坐在那裏,等著老人說話。
“小相公讀過書吧,”老人閉著眼睛問道:“聽你的談吐應該是度過不少書的。”
“父親教我識字,”王澹恭敬地回答道,這個老人的手段氣度都讓他有一種折服的感覺,“不過沒有讀過書,在那邊看不到書的。這些典故都是父親在我小時候說給我聽的。”
王澹生在新中國的紅旗下,長在改革開放的春風裏。他的父親像很多他的中國同行一樣嚴格的要求王澹,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逼著他識字,背誦唐詩和乘法口訣,並且沒事通過故事提高兒子的文史水平。倒是王澹那個做老師的母親沒有什麼功夫處理兒子的早期教育問題,所以王澹這麼說也不算扯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