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的木雕品,廣泛用之於日常生活。從出土的西夏文物中,發現有木碗、木筷、木瓶、木衣架、木筆架等。從木碗厚重外翻的沿口,旋轉周身的平行凹線;從木筷自上而下由粗變細的流線型,頂端密布有多至九道的旋紋;從木瓶折肩收腹直上直下的瓶身,帶平唇的上口及外表遍體的飾紅;從木衣架的橫杆兩端,還有翹起的雲朵狀飾物;從木筆架底部,加上了玲瓏的襯墊……人們不難看出,西夏木雕匠人們對實用與藝術合一的刻意追求。可推為西夏木雕品代表作的,是出土於西夏黑水城附近達蘭庫布某古廟的一尊木雕菩薩坐像,和出土於西夏王陵的一件竹雕擺設工藝品。前者為表現菩薩憨實、安詳的神態,不但雕出了其較胖的長方形臉,挺得筆直的上身,雙足攏於前麵的泰然坐姿,順勢搭放的右手和自然撐拄的左手;而且還雕出了其頭戴的寶冠,身穿的衣裙,係有的瓔珞飾物,以及綴有寶瓶,頑童和各種裝點物的佛龕。後者為表現物件會聚著勝收之美,不但雕出了一個宏大而典雅的環境:飾有網絡紋、卷雲紋、米格紋的庭院圍牆,錯落有致的樹木、花卉,層層疊疊的石砌假山,繚繞遠天的朵朵祥雲;而且也雕出了衣裝不同,舉止各異的人物,或立、或拜、或言、或行。
西夏的石雕品,考古發掘所得頗多。僅從西夏王陵出土的,就有石馬、石狗、石螭首、雕龍石柱、人像石座、石雕人頭像等數種。其質料一般為青、白、灰砂石,其雕法以圓雕為主。雖是石馬,但由於巧妙地呈現了磨光的表麵,便顯出了體壯驃肥;幾條細膩的雕線,看上去宛如梳理整齊的連片鬃毛;各種粗粗細細的棱條,分別代表著鼻、嘴、眼,以及轡勒等飾物;即便是一些麻澀的雕痕,竟也顯示出毛色的駁雜。從著意設計的稍長的脖頸、前伸的頭部、睜大的圓眼等處,更透露了渴望馳騁的神情。石狗的雕法,也以簡潔、生動見長。或以較為光滑的外表,象征茸茸的皮毛;或以分布體表的深淺刻痕,代表各個不同的器官。尤其是以突出局部形態傳達神情特點的方法,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垂貼兩頰的寬大的耳朵,微微翹起的耳朵,分明是為極具活力的健壯而興奮;而粗壯的尾巴盤上臀部,又簇成一團,無非是向自己依賴的主人討得歡心。石螭首所雕,為一種似龍而無角,寬額、凸眼、翹鼻,厚唇三海獸,其傳統的文化意義是避免火災,保持平安。雕龍石柱,三麵刻有二龍戲珠圖案,龍身蜿蜒,雲朵飄動,給人以莊嚴、祥瑞之感。人像石座,分男性、女性兩種,均為全裸體,圓臉龐,凸眼球,厚鼻梁、長獠牙。這是屬於保護神的普遍體態和典型相貌,其中寄托的,應是西夏人對於民族繁衍興旺和國家繁榮昌盛的強烈渴求與熱切希望。
西夏的泥塑品,大都采用唐人的傳統技法,先以捏、塑、貼、壓、削、刻等方法製成形體;而後再以點、染、刷、塗、描等方法予以賦彩。現藏俄國聖彼得堡愛爾米達什博物館的西夏泥塑佛頭像,技藝頗為精湛。一尊高25厘米的泥塑佛頭像,以柳葉眉、細眯眼、寬前額、厚鼻梁、金花冠、黑頭發、紅嘴唇等,極盡具體地表現出佛陀相貌的完美。一尊高60厘米的同身雙頭佛像,以真中帶幻的構思,既表現了佛陀的真實麵容,又渲染了佛陀的神秘色彩。兩佛相貌如一,均為圓胖臉型,細眉眯眼,直鼻合口,寬額隆腮,充滿慈善神情。從出土的西夏泥塑品看來,貼近生活真實是西夏泥塑藝人們的共同追求。如從西夏黑水城出土的力士塑像,化生童子塑像,舞蹈人塑像等,都反映了這種追求。力士塑像突出力士的陽剛之氣,這表現在裸露的上身,隆成塊狀的肌肉,向外突出的眼珠等。童子塑像突出童子的天真情韻,這表現在大腦袋,圓臉蛋的肖像,以及張嘴、拍手、抬腿等歌舞的動作等。舞蹈人塑像突出舞蹈人的民族風情,這表現在人物深眼窩、翹鼻子、絡腮胡的肖像,和式樣別致的民族衣飾等。即使是用於宗教寺院的泥塑像,也不盡是純天國的仿製品。以西夏女為模特而塑天女像,令其衣著、麵容皆富有現實感。這種彩塑,在莫高窟的西夏洞窟裏就有多身。如491窟的“一佛二供養天女”的西夏彩塑,就是典型的例證。
(3)燒窯
為了取得必要的建築材料(如石灰、磚、瓦等)和一些日常生活器具(陶瓷用品),以及某些宗教或工藝用品,西夏出現了眾多的燒窯匠人。
西夏的各種燒窯,大都因地製宜,比較簡陋。這是通過對一些西夏窯場遺址的考察,所得到的看法。西夏王陵區的一座石灰窯,僅在崗丘中鑿挖土穴即為窯室,總容積不過七八立方米;其火膛不過是一條連接窯底前部與火門之間的小凹槽(1.6米×0.5米×0.57米);火門是一個圓拱頂土洞(高0.4米、寬0.38米);門外是一個排灰渣的小坑(深0.3米,直徑0.5米)。西夏王陵的一座磚瓦窯,也是類似石灰窯般的簡陋。窯室無頂部結構,以單磚平砌圈築而成,總容積也隻是十幾立方米;其火膛是一船底形坑窩,約2米長;窯室外壁是磚築的方形煙囪,再往下是煙室,煙道口。
西夏的磚瓦,其材質為陶、瓷、琉璃三類,其形狀種類是多樣化的。磚呈條形,素麵,一般規格為長32~36厘米,寬18~20厘米,厚6~8厘米。其突出特點是,在磚麵上多壓印有手掌的印痕。這手掌印痕,大概是“五神崇拜”遺風的表現,用伸開的五指分別代表天神、夜神、地神、主神、獵神,以“五神和合”,求得建築吉利。繩紋磚,呈長方體,一般規格為長40厘米、寬25厘米、厚10厘米,其磚麵壓印有或粗或細的溝狀繩紋,四周還有線紋邊框。繩紋磚的突出特點是,磚的中心處有一較深的長方形戳記,內印工匠的姓氏。方磚,既有素麵陶質的,也有模印花紋琉璃質的。前者多經摩擦處理,外表光滑;後者不僅圖案生動(蓮花紋、石榴紋、牡丹紋、菱形紋等),而且磚質堅硬,表層釉色純正亮麗。
西夏的瓦,主要有板瓦、筒瓦、滴水、瓦當等數種。板瓦,呈板狀,略似梯形,背部隆起,凹麵紋,大者長50厘米,小者長30餘厘米,寬30厘米左右。筒瓦,呈筒狀,背部隆起作半圓形,凹麵有紋,一般長30至36厘米,寬15至23厘米。滴水,滴麵的斜邊多為連弧形,表麵模印著各種花卉或紋狀圖案,尤以蓮花紋、獠牙獸紋最具有特色。瓦當,呈圓形,一般直徑為10餘厘米,厚2厘米,筒長30餘厘米,當麵一般為獸麵紋,花草紋圖案的甚多,周邊飾以圓點紋,聯珠紋等。
西夏匠人燒製的建築飾物,不僅形式多樣,而且極富藝術蘊涵。如西夏王陵建築中使用的鴟吻、脊獸、迦陵頻迦像等,很值得玩賞。鴟吻,也叫作鴟尾,是一種用於正脊兩端的飾物。西夏鴟吻如同唐式,作龍首魚尾狀。龍頭齜牙咧嘴,氣勢洶洶;尾端前曲分作雙叉,頭部有鰭,身有鱗紋,極顯威猛。陶質琉璃鴟吻,因表層施之彩色釉,通體滑潤亮麗,為建築物增添了威嚴與豪華。脊獸的樣式很多,有鴿型、四足獸型、寶珠型等,它們各具情態,各就其位,成為不同型製的建築物的重要組成部分。迦陵頻迦像多為陶胎綠釉,也有純為紅色或灰色陶質的。迦陵頻伽,梵語音譯,又作歌羅頻伽、伽蘭頻伽、迦楞頻伽、羯羅頻伽等,譯意為妙音鳥、美音鳥、共命鳥等,是佛教中用於寄托心想事成、吉祥如意的一種生動象征。傳說此鳥本出自雪山上,卵中即能鳴;其音和雅,聽者無厭。此飾物的迦陵頻迦形像是頭上梳著高髻並插有花冠,肩披飄帶,頸佩珠寶,雙翼飛舞,長尾婆娑的人身鳥尾者。他(它)麵龐豐滿圓潤,神色端莊安詳,雙眉長揚,眼瞼低垂,前額中心有圓狀白毫,雙手合十收於胸前,做祈禱福祉之狀,或站、或蹲或坐於帶有美麗圖案或花紋的墩座之上。
從考古發掘可知,西夏的民用陶瓷器不僅種類繁多,而且富有特色。其種類包括有碗、盤、碟、瓶、罐、壺、鼎、缽、豆、勾、硯、人頭像等,足見陶瓷器在日常生活中適用範圍之廣。從型製上看,高足器(如高足碗、高足盤等)和帶耳器(如單耳罐、雙耳罐、雙耳壺等),與西夏人粗豪的民族性格及流動性強的生活方式極為切合,表現出鮮明的高原風情。從製造工藝上看,有白釉、黑釉、褐釉、綠釉等,基本上達到了宋朝磁州窯早期的水平。從裝飾工藝上看,有畫、刻、剔、堆、雕等多種方式,圖形有蓮花、牡丹、飛鳥、樹枝、西夏文字及多種紋飾等。今藏寧夏博物館的玉壺春瓶、鳥枝圖案白瓷高足碗,今藏內蒙博物館的黑釉剔花牡丹紋瓷瓶,今藏上海博物館的黑釉漢夏文字瓷瓶,今藏寧夏海原縣文化館的褐釉剔花連枝牡丹四係瓷扁壺、褐釉剔花牡丹紋二係瓷扁壺等,皆為西夏陶瓷之精品。
(4)皮毛加工及紡織
發達的畜牧業和狩獵業,使西夏人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各種皮毛。為滿足日常生活的需要,西夏的皮毛加工及紡織業生生不息。在遍及各地的大小作坊中,活躍著成千上萬名以皮毛加工為拿手好戲的皮匠、氈匠、鞍匠、織褐匠等。
西夏的皮匠們普遍掌握著傳統的鞣革技術。他們將發脆發硬的“生皮”,加工改造得又柔又韌,使之成為具有廣泛使用價值的“熟皮”。用熟皮縫製成的各種褥子、墊子、帽子、背心、裘衣裳、褲子等,成為西夏人抗寒護身的佳品。
西夏的氈匠們用極簡單的方法,生產出了當時世界上“最美麗、最優良”(馬可·波羅語)的氈——白氈。這種用白駱駝毛或白羊毛製成的氈,是經氈匠魔幻般的一套工序(彈絮、鋪簾、噴水、揉搓、洗濯等)而擀成的。白氈被運送到宋、遼、契丹等許多地方,享譽四海。氈匠們生產的大量的羊毛鋪氈、披氈(氈衣)、枕氈、氈帽、帳氈、馬氈等,是西夏各族人民必備的日常用品。
西夏人馬鞍的製造堪稱一絕,他們將自己的愛馬之情傾注於此。每個黨項騎手,都有一副值得誇耀的馬鞍。西夏鞍匠製成的馬鞍實用、美觀,遍及千家萬戶。他們一般以木料充作凹形鞍架,再在架外蒙上一層柔韌的熟皮作為表麵。最貴重的皮料是白色的犛牛皮,因為它非常切合西夏人“尚白”的傳統習俗。潔白的鞍子再鑲上各色的玉石珠寶,顯得極為華麗。鞍下還要墊上“羅六”(馬氈)、“羅浪”(馬毯),漢語為“韉”(墊子),以防磨傷馬背。鞍匠除製造馬鞍外,也製造其他的一些馬具,如“力名”即攀胸,是一種固定馬鞍的皮帶;還有“說迎”即肚帶,是一種固定鞍墊的皮帶。
西夏人的衣料多為粗毛紡織品,是用牛毛、羊毛、馬毛等織成的,漢語稱之為“褐”。從出土的西夏文物中,發現有木刮布刀(殘長60厘米,寬9.5厘米,背厚刃薄),石紡輪(徑10厘米,厚3厘米,中間有孔)等民間紡織用具,這是西夏織褐匠生產活動的遺存。他們所產的毛織品,除一般的粗毛褐布(“戈道”)外,還有各種褐毯(“皆老”)、氆氌。褐毯即毛毯,用於鋪墊覆蓋,成為床毯、地毯。織造精良的毛毯,是色澤鮮豔、紋飾美觀的栽絨毛毯——氍毹。氆氌是一種毛呢,結實保暖,經“青染料”和“紅染料”浸染,成為黑氆氌、紅氆氌,用於製作西夏平民的衣服鞋帽。西夏的織褐匠織造的“棉褐”(棉毛混紡品),經嵌入金線後,顯得極其華貴,可與宋人所織金線袍緞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