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西周散氏盤的真偽疑案
清乾隆年間,江南一位姓江的翰林買回一件西周青銅盤,此盤高20.6厘米,口徑54.6厘米,附耳,圈足,腹部裝飾簡化的夔龍紋,足部飾饕餮紋,花紋精致,平麵浮雕,銅質精粹。此盤雖然不知名但其做工堪稱極品。乾隆時代的金石學者們認真分辨盤中的銘文,推斷出這盤極有可能是西周厲王時期所鑄。盤子上的銘文就是散人鑄的誓約,也可稱之為契約,詳細記載了核定土地經界及盟誓之事。據銘文記載,關中畿內的矢、散二國邊界相連,矢人屢次侵犯散國邊界,掠奪土地和財物。散人向周王告狀,後來在周王的調解下,矢人不得已,同意賠償散人田園二區,並發誓永不毀約,否則就照田價付罰金,並相約各國與矢人斷交。實際上這是西周中晚期諸侯國之間圍繞土地分配問題發生的公案,在這場官司中還具體規定了這兩塊賠田的區域、疆界,並由兩國共同派官吏勘定後交接。周王還派一個叫仲農的史正到場監管,之後仲農將新界地圖交與矢人,並留下左券。鑒於矢人平素的行為,散人為防他們毀約,就把這場官司的全過程及矢人的誓約鑄在銅盤上,作為證據永久保存。後來,經近代著名學者王國維進一步考證,矢國疆界相當於現在陝西武功一帶,散國的疆界相當於大散關、大散嶺以東陳倉一帶。散氏盤的出土地點當在散國地界之內。
此盤在當時的收藏圈裏頗為著名,但是圈內一直也沒有明確的名字。如果不叫周盤,那又應當怎樣命名呢?幾經波折,此盤輾轉到了乾隆年間進士、曆經乾嘉道三朝、時官至體仁閣大學士加太傅的大學問家阮元之手,此後他根據銘文內容,定其名為散氏盤。阮元曾主編《經籍纂古》,校刊《十三經注疏》,撰寫《商周銅器說》等著作,在當時的金石界很有威望,所以他的定名大家心悅誠服。從此“散氏盤”便名揚天下,甚至銘文拓本價格也水漲船高,飄搖直上,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及洋人都垂涎不已。後來阮元又將其翻砂複製了兩件,其中一件被日本人買走。
阮元之後,散氏盤就失蹤了。嘉慶十五年,湖南巡撫阿林保偶然自一位江南鹽商手中買到散氏盤。1810年冬,嘉慶皇帝顒琰50歲壽辰之際,阿林保以散氏盤做壽禮敬獻給了皇帝。對於古玩字畫和青銅器,嘉慶皇帝並沒有表現出過高的熱情,散氏盤進了皇宮就一直在內務府放著,曆經嘉慶、道光、鹹豐、同治、光緒、宣統六朝,大名鼎鼎的散氏盤竟無人問津,閑置太久,以致最後無人知曉它確切收藏的地點。這時還惦記著它的恐怕也隻有古玩界的人們了。鹹豐十年,傳出了散氏盤在圓明園被聯軍燒毀了的消息,北京的古玩行議論著“散氏盤真的沒啦,隻有仿鑄的那件了!”
民國十三年,內務府對養心殿物什進行核查,在庫房無意中發現了散氏盤,起初大家以為此為贗品,後來與舊拓本對照方知確為真品無疑。遜帝溥儀知道後,立刻命人拓片15份,分贈群臣。次年,溥儀出宮,像宮中的眾多文物一樣,散氏盤也由故宮博物院收藏。接管散氏盤的是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
散氏盤不是被毀了嗎?怎麼又在故宮發現真品了?到底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聽說有兩件蘇州仿鑄的散氏盤,一件賣給外國人了,另一件還在國內,遇上散氏盤行家們要格外小心,仔細鑒定……古玩界行家們猜疑著。琉璃廠尊古齋經理黃伯川同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次他直率地問馬衡:“故宮裏的散氏盤是真品還是贗品?”
馬衡說:“我也聽說古玩行對此盤的傳聞很多,故宮博物院接管時,我也很慎重,唯恐是贗品,我曾經詢問過原內務府人員,他們講述了從養心殿陳設的核查中發現散氏盤的前後經過,又提供了散氏盤的原拓本,用拓本對照原物完全相符。”
馬衡沉吟了一會兒又說:“這件散氏盤的銅質精粹,蘇州造的銅器,銅質是比較粗糙的,不會是這個樣子;再說這盤的底子是深褐色,一般來說蘇州造的仿鑄品的底是閃白色。退一步說,若是重新翻砂仿鑄,它的花紋、銘文的筆道不可能一點兒不走樣,筆道就不會豐勁挺拔了。從很多方麵考證,這個盤子我看是真的。”黃伯川像吃了定心丸一樣,古玩界聽說了之後,心思也都淡定了: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是真的散氏盤,不是贗品。
1949年,國民黨倉皇敗退台灣,也帶走了這件稀世瑰寶。幾經磨難,西周重器散氏盤現今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散氏盤的銘文共19行,每行19字,除極少數字不可辨認外,共357字,字字峭立挺拔,蒼勁古拙,曆來為書家所器重,引為範本,並以其長篇銘文和精美的書法著稱於世,以集聯書對,風靡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