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襖被劃破了幾個大口子,狗皮帽子早就不知道丟哪兒了,光腦殼上滿是烏青,鼻涕滿臉都是,冰碴子滿身都是,渾身哆哆嗦嗦,模樣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這就是現在的丁二和。
“老客,這是咋的了?路上遭馬匪了?”老板娘忙過來給丁二和打掃身上的冰碴子,一邊熱心的問著。
幾個酒客也打招呼讓他過來喝杯酒暖暖身子,一個大胡子酒客衝老板娘嚷嚷:“老孫家的,趕緊熬點薑湯,加點紅糖,給這小兄弟熱乎熱乎!”
同桌的一個酒客笑罵道:“張胡子你瞎熱心啥?沒見老板娘忙著揩油啊!加紅糖那得給女人喝,老板娘來紅了才和這玩意兒,是吧?”
幾個人登時哄堂大笑,姓孫的老板娘也不臊臉,拉著丁二和到桌子旁邊坐下,扭頭衝夥計招呼去煮點薑湯,自己也一扭屁股挨著坐了下來:“喲,王瘸子,老娘啥時候來紅你也知道?昨晚你家媳婦兒沒讓你上炕,你來偷看老娘了?”
張胡子色眯眯地盯著老板娘的胸脯,調笑道:“俺看是老王媳婦來紅了,要不咋不讓他上炕?孫家的你要來紅了,昨晚你叫床聲咋那麼大?搞得俺中間那條腿硬了一晚上。”
登時,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說話的功夫兒,薑湯就煮好端了上來,丁二和也不管燙不燙,幾口酒灌了一大碗下肚,頓時感覺一股熱氣從上通到下,“嘩啦”一下子凍僵的毛孔全通了。
摸了摸腦門上滲出的汗水,又連續喝了兩大碗,這時丁二和才感覺自己還魂了。
聽著這些葷話,看著這些人,心裏有說不出的舒服,還是人多的地方好。
“老板娘,這裏有住的地方沒?我想在這兒住一宿,您行個方便。”
丁二和要了一壺燒刀子,又點了幾個肉菜,掏了一塊大洋塞給老板娘當定錢,整的老板娘很高興,攥著大洋忙不迭應承著:“大兄弟看你說的,這慶陽鎮上能住人打尖的地方也就這家客棧了,你算找對地方了!房間後院就有,你放心,我這就吩咐人給你收拾間上房,你看中不?”
“那敢情好,謝了老板娘。”丁二和連忙拱手道謝,又對同桌上的幾個人問道:“幾位,我想打聽個地方,這附近有叫皇檗山的山頭嗎?”
一聽“皇檗山”三個字,一桌人都是臉色大變,就連站在桌旁美滋滋的老板娘也是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問丁二和:“大兄弟,你問這個幹啥呀?”
還沒等丁二和回答,張胡子說話了:“小兄弟,你是從哪兒來的啊?”
“佳木斯。”丁二和說的很實在,他憑感覺這些人都不是壞人,有些話可以講實話。
“哦,那就難怪了。”張胡子摸著蓬紮紮的絡腮胡子,點了點頭,卻不再言語了,桌上其他人也都是一樣的表情,搞得丁二和納悶不已。
“幾位老板,我是第一次來這疙瘩,您多點撥。”看到這裏,丁二和知道其中肯定有古怪,自己這一路上已經吃夠苦頭了,萬一這皇檗山再出點事兒可就慘大發了,趕忙給幾個酒客每人倒上一杯酒,又囑咐老板娘再上好酒好菜,今天的酒菜飯錢他全包了。
“喲,我就說啥,今早喜鵲在房頂上飛,人家大兄弟一看就是城裏來的闊少,一準兒是出來做大生意的。那啥你們先聊著,我去後麵安排啊!”風騷老板娘喜滋滋地扭著大屁股進了裏間,心說這小夥子還真是個有錢的主兒,這一頓飯錢加住一宿就給了三塊大洋,自己就是忙活一個月也就這個數,要不晚上自己再去給他陪陪床,小夥子長得也不賴,再說不定又能賺倆賞錢呢!
說話間,天黑了下來,鵝毛大雪驟然而至。
夥計給上了燈,幾個人吃著喝著就聊開了,話題也就慢慢扯到了皇檗山。
張胡子是皮毛商人,專門走沿江一線,每年都要來慶陽鎮收購毛皮,就住在這客棧裏。孫瘸子是本地人,小時候上山采藥被野獸追,掉下懸崖摔斷了一條腿,現在家裏做木匠活。剩下的兩個中年人是一對姓陳的親兄弟,兩人都是老獵戶,今天被張胡子叫到客棧來商量毛皮收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