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耐得住的是人世的冷漠,當冰川世紀降臨人間,冰淩凍結了人的性靈,隻剩下貪婪和虛妄在血液中凝結。
而俗世的中國人更領略了物欲的精華。俠士已死,佳人已嫁,婚房中黃金堆起千層愛情,莫邪切開了朋友的胸膛。李靖逼死了親子,唐僧每日裏念著萬年苦痛的緊箍咒,據說咒著赤膽忠心的徒兒。
於是,在那三千年後,佛經在沙漠中幹裂,文化在十年裏淹沒,而我那些曾經胸懷博大的同胞,恢複到未開化之前,慢慢蜷起了四肢,長出了利爪,而身軀卻慢慢地跪下去……
遠方,一堆,未知是大糞還是黃金,有微微的黃色閃耀,吸引著他(她)向前爬去……
在三年間的重新創業、,學習各類知識,體驗人情冷暖,每段時間自省吾身之後,慢慢地到達心靈的彼岸。這是一個痛苦萬分的曆程,而我做到了。
車駛下延安路高架的時候,手機鈴響,北京的編輯打來電話,希望我能盡快上網,和她談一談文稿中幾個修改的地方。我讓司機轉到淮海路,自思南路進入,找到一個安靜的花園咖啡館,問清楚有無線網,就點一杯黑咖啡,打開電腦,和編輯修改文稿。編輯希望在年前能夠把兩本書推到市場上,但我文字中有許多敏感內容,要做小小的修改和閹割。
我不是文壇鬥士,充其量是想成為一個暢銷書家,賺些銀子吃飯,所以一一同意改掉。
改完書稿,編輯打了個招呼,說了幾句關於稿費何時彙出的問題,離開了。我閑坐了一會兒,打量這間咖啡館。我經過這裏很多次,有些印象,所以特地叫司機開到這裏。
這裏堆滿了老上海風格的家具和充滿舊時代風貌的物件,我的目光慢慢越過這些歲月滄桑的東西,回憶著我能夠知曉的老上海。
我的前世是玉佛寺的一個小沙彌,曾在廟前色迷迷地看那些進香的美麗女子,看上海風華絕代的淫蕩和虔誠。
因此被佛爺懲罰下輩子一定要在上海曆經苦難,所以我的ID就叫做海邊的老王。
我記得六歲那年是一個寂寞的男孩,站在陽台上看遊行的隊伍走過街道,敲鑼打鼓,慶祝四人幫的倒台。我們的詞語總是匱乏但充滿力量,四人幫是如此彪悍的用詞,四個人就可以成為禍害中華民族的幫派。與之相比,舊上海的青紅幫弟子數十萬,實在是人多勢不重,殺個人還要讓東北人出麵:耐伊作特。
在這個城市待了一陣子,我又隨母親去了北方,直到鄧公打開國門數年之後,才重回上海。不久,我就和那些小夥伴吃晚飯,坐在工廠宿舍的電視間,在三聲槍響之後,看一個著風衣雪白圍巾的帥呆叼著香煙出來,和一個叫阿力的閘北漢子一起混上海灘。而那首歌在心中烙下深深印記。
文哥渾身是血對阿力說:阿力,我要去法國……
那個時候,我對法國人的印象不像今天這麼壞,我以為法國肯定美女成堆,以至於一個將要死去的人念念不忘。
長大了才知道,那裏隻有一個人,一個希望在等待。
那些日子裏還迷戀上了朦朧詩,我還記得一些散碎的句子: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然後我記得黑夜給了老王很澀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色情。我們一邊讀著高尚的朦朧詩,一邊尋找《玫瑰夢》等準色情書籍,後來那位出書的老哥據說被崩了。
而我們一邊可惜著,一邊繼續我們的性教育旅程。
到了老王性欲減退的時候,我開始寫詩,我還記得寫給這邊一位出位的小朋友:
青春無處安放的酒色
熏黑了我的眼眉
而欲望
如水般蕩漾在雙瞳
何時有雨
蕩滌春心萌動
默然在瓶中映紅
是那天難以掩蓋的寂寞
當他離去
當他從來沒有來到人間
而青春再不需要安放
歲月
已悄悄地帶來滄桑
完全忘了當年我十三歲的時候比她現在要十三點。
人生就是如此。
我在這裏要再次感謝磨鐵文化的編輯宋美豔,如果不是她催著我,我可能還要拖個半年才交稿,而她為這本書付出了極大的努力。
我也要感謝我的一批好友,費文馳、吳軍、吳英俊、陳斌、黃立人、陳剛、朱正峰;還有那些幫助過我的人,楊小姐、RayZhou;還有那些在不如意時交接的朋友麥輝、老薛、老胡、老漂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