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來,模樣端莊,雙手輕握自然垂下,眼睛微閉,卻身體微顫。
轎子很快到了近前,黑白無常立定,鞠躬施禮。姨娘則恭敬回禮,口中直道辛苦。
白無常言:“貴人今日赴銀橋,走輪回,閻王念您生死皆有功德在身,故令我等前來迎接,絕不敢無禮。”
黑無常言:“貴人今日赴銀橋,莫不舍,閻王念您生死皆有功德在身,故令我等前來迎接,可盡言所願。”
姨娘回禮,言道:“我卻有不舍,還請二神能夠助我完成。”
黑白點頭,示意姨娘但說無妨。
“凡天下父母,所願大多在子女。我生時並無親生子嗣,隻有這麼個幹兒,生時我們請入親生母子。上天垂憐,我百年之後仍能與兒子再續前世的母子緣,已經是莫大的恩澤。可是凡我在時,與兒子親昵,如今一別,卻也不曾留下什麼與他,深感愧疚。”
黑無常言:“貴人可放心,閻王已經名我等辦妥,趙月良善果報,已經全在張鶴所傳書信中。趙月應該已經知曉。”
姨娘微微長舒一口氣,往轎子去。
這時,轎子中走出一對童男童女,閃著金光紅暈,上前而來。他們一左一右,攙著姨娘,一步步往轎子去。
白無常又言:“貴人還有不舍,可盡言。”
姨娘終於難以忍耐自己的感情,泣不成聲,哽咽言道:“我還想要再見兒子一麵,縱使今日緣分已盡,人各散去,可是我情難舍,我知道這是不情之請,但是還請二仙高抬貴手,成全一個念兒慈母之心。”
說罷,跪地叩首,終於難以出聲,隻在地上哭泣。
黑白無常麵麵相覷,色難。
“娘!”聲音霍亮,如同晴天曜日一般。姨娘抬頭一看,卻是趙月。他已經滿麵的淚痕,不管什麼鬼吏上差,跌得撞撞的撲向姨娘。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聲淚俱下,飛鳥走獸,無不動容。
黑白無常擺擺手,示意身邊鬼吏不可妄動,讓他們母子告別,也算了卻這份因緣。
“兒子,娘親不舍,但是,不能違逆天理。”姨娘輕輕擦抹著趙月的臉頰,冰涼的手指在趙月的皮膚上,卻將那份母親的掛念和不舍流進了他的心中。趙月說不出話,隻是狠狠點著頭。
姨娘接著言道:“人鬼殊途,我若一直與你相伴,你會折壽的。為娘心中隻有一願……”
趙月仍舊回不上話,他慌亂的從身上摸出那張已經皺皺巴巴的信封:“……張鶴……”他隻能說著這隻言片語,訴與姨娘。
姨娘一看,心中才明白。原來張鶴本來是被黑白無常命令把信交給趙月,可是張鶴為了讓他們母子相見,故意讓趙月來找姨娘。
“我這哥哥恩情,弟妹是沒齒難忘!”姨娘接過信封,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放在了信封之中,又交到了趙月手中,姨娘表情痛苦,放聲大哭:“莫要忘卻了為娘……”
說罷,飛身跑上了轎子,在金童玉女的攙扶下,悲號不止。
趙月跪地三叩首,口中卻隻能喊娘。
正是:
本來富家女,又為商賈妻。
塞外西施名,引來虎狼纏。
陰毒蛇蠍計,從此墮沉淪。
丁家行善事,鬼窩收婢女。
還有一小兒,哭喊認做娘。
大仇天與報,各自化厲鬼。
因緣傳百年,母子終相見。
平憤星兒淚,又收丁家主。
小翠陰陽路,趙月惡狗嶺。
惡首三妖魔,張鶴恩德大。
終歸人散去,緣盡空有憶。
當熱鬧的花轎走遠,趙月打開信封,信上麵寫的,正是丁老爺藏金攢銀之地。
正是:因緣散去人分別,功德果報信中留。娘親別去叩首兒,空留難舍人間傳。鬼姨娘自此輪回轉世,趙月收得金銀,依舊不敢做不善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