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家——學派·學說·故事·概念·格言(3 / 3)

孔子一生,周遊列國,四處遊說,推銷其政治主張,這在莊子看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無為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誌焉。”當官不自在,自在不當官,閑雲野鶴,周遊四海,寄托山水,才能有真正的逍遙和自在。所以,楚威王給莊子送來高官厚祿,讓他當官,他隻是一笑置之。在他看來,入仕就是一種負擔、一種累贅、一種束縛自由的社會枷鎖。與其在俯仰進退、爾虞我詐中獲取功名利祿,還不如象一條小魚那樣默默無聞而又自由自在地遊戲人生。

王弼的“貴無”論

王弼哲學思想的根本觀點是“以無為本”,“舉本統末”。他的“以無為本”思想,是從《老子》“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的思想發展而來的。他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天下之物,皆以有為生。有之所始,以無為本。將欲全有,必反於無也。”在《老子》那裏,“有生於無”基本上是宇宙萬物生成的過程,亦即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王弼的解釋雖仍含有“無為有之始,有從無中生”的意思,但他強調的主要是“有”對“無”的依賴關係,即認為“無”是“有”的“本”“體”。他曾把“無”比作“母”,把“有”比作“子”,其中雖有“子”生於“母”意,然其理論重心仍在於“子”不能離“母”而自存。這樣的“母”“子”關係,也就是“本末”“體用”的關係。所以說:“本在無為,母在無名。棄本舍母,而適其子,功雖大焉,必有不濟;名雖美焉,偽亦必生”,“母不可遠,本不可失”。

王弼闡明的“母子”、“本末”、“體用”等關係,比宇宙生成論在理論上大大前進了一步。它由探討現存萬物如何生化,變為探討存在的根據。他反複強調“物無妄然,必由其理。統之有宗,會之有元”,認為存在的萬物雖然眾多,但必有一個統一的所以如此存在的根據,即“宗”、“元”。他說:“載之以道,統之以母”;“萬物萬形,其歸一也。何由致一?由於無也”。王弼在論證了“以無為本”之後,把他的理論落實到了“舉本統末”、“崇本以舉其末”、“守母以存其子”的理論之上。

裴顧的“崇有論”

針對王弼、何晏的貴無論,西晉時的裴顧提出崇有論。他認為,總括萬有的“道”,不是虛無,而有“有”的全體,離開萬有就沒有獨立自存的道,道和萬有的關係是全體和部分的關係。世界萬物互相聯係、互相依賴的,並不需要有一個虛無的“道”來支持,萬有也不以“無”作為自己存在的條件。萬有最初的產生都是自本自生,萬有既然是自生的,則其本體就是它自身,“無”不能成為“有”的本體。在裴顧看來,萬物的本體就是事物自身的存在,萬物皆因“有”而生成,不能從“無”而派生。

在裴顧看來,“無”不能對事物的存在和發展起積極作用,“無”隻能是“有”的喪失和轉化,隻有“有”才對事物的發展變化起積極的影響。他說:“心非事也,而製事必由於心,然不可以製事以非事,謂心為無也;匠非器也,而製器必須於匠,然不可以製器以非器,謂匠非有也。”也就是說,心靈和實踐是兩碼事,不能認為心是無的;工匠不是器物,但是,製造器物必須依靠工匠。

裴顧認為,《老子》的主旨在於通過對“本”的強調,提醒人們不要離本逐末。但是後來魏晉時期的貴無論者背離了《老子》的本來宗旨,“遂闡貴無之議,而建賤有之論”,“深列有形之敝,盛稱空無之美”,玄風愈煽愈熾,於是整個社會盛行清談之風,背離社會現實。裴頠認為按照“貴無賤有”的論斷,必然取消倫理價值。從中我們可以看出,裴顧的價值取向仍是傳統儒家的修、齊、治、平的入世路線。

郭象的“獨化論”

王弼以自然為本,建立起一套“以無為本”的“貴無論”體係。裴顧以名教為本,提出了一套“濟有者皆有”的“崇有論”體係。郭象則主張名教即自然,自然即名教,構成了一套即本即末,本末一體的“獨化論”體係。

郭象“獨化論”的中心理論是,天地間一切事物都是獨自生成變化的,萬物沒有一個統一的根源或共同的根據,萬物之間也沒有任何的資助或轉化關係。所以他說:“凡得之者,外不資於道,內不由於己,掘然自得而獨化也”,“萬物雖聚而共成乎天,而皆曆然莫不獨見矣”。他反對王弼等把“無”說成是統攝天地萬物生成、變化的共同本體的理論,聲稱“無既無矣,則不能生有”,“不能生物”。並且進一步明確指出:“上知造物無物,下知有物之自造”“自生”“自得”“自爾”等等。

獨化論充分肯定“物皆自然”,反對造物主,否定“有生於無”等觀念。但獨化論同時認為,不僅“無”不能生“有”,而且“有”也不能生“有”,而是“物各自造,而無所待焉”。這樣,郭象一方麵把“物各自生”引向“突然而自得”、“歘然自爾”、“無故而自爾”、“不知其所以然而然”的神秘主義;另一方麵他又把各個“自生”“獨化”的“有”,誇大為永恒的絕對,即所謂“非唯無不得化而為有也,有亦不得化而為無矣。是以夫有之為物,雖千變萬化,而不得一為無也”。

名教即自然

“名教即自然”這一說法,是由郭象提出的。他不讚成把名教與自然對立起來的理論,認為名教完全合於人的自然本性,人的本性的自然發揮也一定符合名教。他認為,仁義等道德規範就在人的本性之中,說:“仁義自是人之情性。”他分析說,表麵看來借助於外力的名教規範,其實存在於自身的自然本體之中。“牛馬不辭穿落者,天命之固當也。苟當乎天命,則雖寄之人事,而本在乎天也。”郭象還認為,物各有性,而“性各有分”。一切貴賤高下等級,都是“天理自然”,“天性所受”,人們如果“各安其天性”,則名教的秩序就自然安定了。因此,名教與自然兩者是不矛盾的。

他也不讚成把“有為”和“無為”截然對立起來,認為人們把“無為”理解為“拱默乎山林之中”,是完全錯誤的。其實,所謂“無為”者乃“各用其性,而天機玄發”;“率性而動,故謂之無為也”。即隻要是順著本性,在本性範圍之內的一切活動,就是“無為”。所以他說:“聖人”“雖終日見形,而神氣無變;俯仰萬機,而淡然自若”,“雖在廟堂之上,然其心無異於山林之中”。從而在“各安其天性”前提下把“有為”和“無為”統一了起來,即所謂“各當其能,則天理自然,非有為也”;“各司其任,則上下鹹得,而無為之理至矣”。

君子無私論

嵇康有著名的“君子無私論”。他認為,凡君子,心中不存是非而行為又不違道德,外不慕時尚,內不為情欲所係,是故可越名教規範,而不拘於言行,合於大道。嵇康是一個可以拋頭顱、灑熱血的錚錚漢子,他視道義、氣節勝過生命。其實,他是一個非常熱愛生活、珍惜生命的人,他也曾服食五石散,以求長壽。他寫《養生論》、《聲無哀樂論》、《宅人吉凶論》、《難自然好學論》等,討論的都是如何長壽的問題。他縱然山野,放縱性情,追求快意人生,但是在道義氣節與生命、生活相違背時,他毫不猶豫地獻出生命。

後來的詩人陶淵明也是不肯“為五鬥米而折腰”,所以他退隱山林,過起了“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桃源生活。而嵇康不同,他是什麼疙瘩都不可容的,愛公開評議自己看不慣的東西。所以,在詩的後麵,他無限傷感地感歎知音一個個不能免俗地離去。好友們一個個做官去了,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兄長嵇喜也做官去了,在他的心中是無限的失望與悲哀。心中有那麼多的遺憾,縱情山野隻是巨大痛苦上的掩飾,是痛並快樂著。嵇康的個性決定了他不能像陶潛一樣有自己的釋放方式,他隻能直麵現實,不能委曲求全地適應周圍的環境。於是,他隻有“死路一條”。

據載,嵇康曾去見孫登,孫登是真隱士,一語道破嵇康的命運,他預測嵇康命運,說他“才多識寡,難乎免於今之世矣”。在孫登的眼中,嵇康的“識”是有問題的,大意是認為嵇康不通人情世故。孫登確實一語道破了嵇康的孤苦命運。

成玄英的“重玄之學”

重玄,即《老子》“玄之又玄”之義。唐朝的成玄英闡明、發揮“重玄之道”,深化、擴大了道教的哲理性。“玄”是“不滯”(類似於不執著)的名稱,不滯於有,也不滯於無,是謂“玄”。他說:“玄者深遠之義,亦是不滯之名。有無二心,徼妙兩觀,源乎一道,同出異名。異名一道,謂之深遠。深遠之玄,理歸無滯。既不滯有,亦不滯無。二俱不滯,故謂之玄。”所謂重玄,即“玄之又玄”:“有欲之人,唯滯於有;無欲之士,又滯於無。故說一玄,以遣雙執。又恐行者,滯於此玄。今說又玄,更祛後病。既而非但不滯於滯,亦乃不滯於不滯。此則遣之又遣,故曰玄之又玄。”

如何做到“遣雙執”呢?成玄英說:“靜是長生之本,躁是死滅之原”,“靜則無為,躁則有欲。有欲生死,無為長存”。修道者應該“去躁為靜”,無欲無為。怎麼樣才能做到“無欲無為”呢?就是擯棄功名利欲。他稱“善惡兩忘,刑名雙遣,故能順一中之道,處真常之德,虛夷任物,與世推遷。養生之妙,在乎茲矣”。如此就“能保守身形”,“盡其天命”。

自成玄英等為代表的重玄學派以後,道家的思想上了一個台階,更加升華了道教的思辨性、哲理性,整體素質毫不遜色於佛學。

道家故事

孔子問禮於老子

孔子比老子大約少20歲,可以說是同一曆史時期中的兩代人。據《史記·孔子世家》和《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記載,孔子曾經帶著弟子南宮敬叔,長途跋涉千裏之遙,到當時周朝的都城雒邑(今河南洛陽市王城公園一帶)去拜見老子,請教有關“禮”的問題。這兩個偉大思想家的會見,如同兩條江河的彙聚,留下了無法泯滅的思想文化源流。

老子說:“你所說的禮,倡導它的人和骨頭都已經腐爛了,隻有他的言論還在。況且君子生逢其時就駕著車出去做官,生不逢時,就像蓬草一樣隨風飄轉。我聽說,善於經商的人把貨物隱藏起來,好像什麼東西也沒有,君子具有高尚的品德,容貌看起來卻像愚鈍的人。去掉您的驕氣和過多的欲望,還有情態神色和過分的誌向,這些對於您自身都是沒有好處的。我能告訴您的,就這些罷了。”

孔子離去以後,對弟子說:“鳥,我知道它能飛;魚,我知道它能遊;獸,我知道它能跑。會跑的可以用網去捕它,會遊的可以用絲線去釣它,會飛的可以用箭去射它。至於龍,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它是乘風駕雲而飛騰升天的。我今天見到的老子,就如同龍一樣吧!”

老子出關

據說老子看到周王朝越來越衰弱了,衰敗得不像樣子了。他決定出走,遠走高飛。這就是被人們津津樂道的“老子出關”的故事。

老子要到秦國去,到西域去,這就得經過函穀關。守關的長官是尹喜,稱關令尹喜。這一天他正站在城關上瞭望,隻見關穀中有一團紫氣從東方冉冉飄移過來。他一看到這種氣象,心裏一頓,肯定是有聖人來了!不多一會兒,就見到一位氣度非凡、仙風道骨的人,騎著一頭青牛慢慢向關口行來。竟然是老子!關令尹喜知道他要遠走高飛了,就一定要讓這位當代最著名的思想家留下他的智慧來,於是纏著他,要他寫一點著作,作為放他出關的條件。

老子當然是不太願意的,但是不答應關令尹喜,是不會放他過關的。於是,老子沉思默想,將他的智慧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在了簡牘上,先寫了上篇,又接著寫了下篇,據說寫了幾天。寫完了一數,共有五千來字,取名為《道德經》,《道德經》分上下兩篇,原文上篇《德經》、下篇《道經》,不分章,後改為《道經》在前,《德經》在後,並分為81章。於是一部“五千言”的驚天動地的偉大著作誕生了!

據說,關令尹喜讀到這樣美妙的著作,深深地陶醉了,被吸引了。他對老子說:“讀了您的著作啊,我再也不想當這個邊境官了,我要跟您一起出走。”老子莞爾一笑,同意了。據說,關令尹喜真的跟著老子出走了,後來還有人看到他們兩人一起在西域流沙那兒呢,而且都活了好長好長的歲數!

滿齒不存,舌頭猶在

很久以前,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老師病危了,學生去看望。學生對老師說:“先生病得這麼厲害,有沒有遺訓要告訴我呢?”老師說:“你不問我,我也要告訴你呢,他日即便成才為官,經過故鄉時要下車,過橋時要小步向前,記住了嗎?”學生說知道,這是尊重故土和敬重父老鄉親。老師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張大嘴巴向學生示意說:“你看看我的舌頭還在嗎?”學生說在。“我的牙齒在嗎?”學生說不在。老師緩緩說道:“你知道嗎,舌頭還在,因為它柔弱,牙齒不在,那是因為它堅硬。天底下的事都是這個道理。”

這個故事就是我們所熟悉的那句名言:“滿齒不存,舌頭猶在。”而故事裏的學生,就是中國古代的大哲學家老子。

這個故事估計對老子的影響非常深遠。老子在《道德經》中說:“我有三寶,持而守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這裏的“慈”,就是“慈柔”的意思。可見,貫穿於老子三大處世的理論原則之一就是柔,以柔來休身,以柔來克剛。此外,《道德經》其他地方對柔也多有論述。在第四十三章中,他說:“天下之至柔,馳騁於天下之至堅。”在第七十八章中,他說:“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曰:堅強者,死之徒也;柔弱微細,生之徒也。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恒,強大居下,柔弱微細居上。”在第八十章中,他說:“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強者莫之能先也,以其無以易之也。水之勝剛也,弱之勝強也,天下莫弗知也,而莫之能行也。”

楚人得之,楚人失之

《左傳》中記載了一個故事,說的是春秋時期的事。楚王在雲夢澤打獵,不小心把自己心愛的弓丟失了。左右的侍從立刻要去尋找。楚王製止道:“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不必找了。”

此話後來成為了名言,在列國間廣為流傳,傳到了魯國孔子的耳朵裏。孔子聽說此事後也很欣賞,說:“這話說得真好啊!但是,為什麼要把‘楚人’與‘人’區別開來呢?不妨說:“‘人失之,人得之。’這樣就符合仁義了!”老子聽說了孔子的評論後說道:“為什麼要把‘人’與‘天地’區別開來呢?不妨說:“‘失之,得之。’這樣就符合天道了!”

倒懸之苦

老聃死了,秦失去吊喪,嚎了三聲就出來了。學生便問:“他不是你的朋友嗎?”秦失說:“是的。”學生又問:“那麼,這樣子吊唁可以嗎?”

秦失說:“可以的,原先我以為他是至人,現在才知道並不是。剛才我進去吊唁的時候,看見有老年人在哭他如同自己兒子一樣,有少年人哭他如同哭自己母親一樣,由此看來,老少都哭他哭得這樣悲傷,一定是生時和他情感很深厚,而心中有不能自已者,所以不必說而說了,不必哭而哭了。這種作風是逃避自然,違背實情,忘掉了我們所賦有生命的長短。古時候稱哭為逃避自然的刑法。正該來時,老聃應時而生,正該去時,老聃順理而死(承受自然的變化而消失生命)。安時而處順,哀樂的情緒便不能入於心中了。古時候,把這叫作解除倒懸之苦。”

莊子告債

據說莊子家裏非常貧困,經常穿著一件打了補丁的粗布衣服,腳下踏著一雙用麻繩綁著的破布鞋。有一天,家裏窮得實在是揭不開鍋了,莊子就去找監河侯去借米。監河侯是當時專門管水利的一個小官,看河的,生活比他要好一點。

這個監河侯對他非常熱情,說:“好啊,我馬上要去采地收稅金,你等著我,一旦把稅金全收上來,我一下就借給你三百金。”這話說得很漂亮,三百金,這是多大的一筆錢啊!

莊子一聽,“忿然作色”,氣忿得臉色都變了,但他卻給這個監河侯講了一個故事:昨天我也從這個地方過,路上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四下看了一下,發現在路上大車壓出來的車轍裏麵,有一條小鯽魚,正在那裏蹦躂呢!我就問鯽魚,你在這裏幹什麼呢?小鯽魚說:“我是東海的水官,現在你要有一鬥一升的水,就能救了我的命。”我說:“好啊,我這就要去吳越那個地方,引來西江的水來救你。”這小鯽魚說:“你要這麼說,不如早一點去賣魚幹的鋪子裏找我吧!”

許由拒位

許由拒位,是莊子在《逍遙遊》中講的一個故事。說堯年老的時候想把天下讓給許由,便說:“你好比天上的日月,我好比人間的燈火。既然日月已經出來,還要叫燈火來照明,不是很困難嗎?請讓我把治理天下的位置讓給你吧。”許由回答:“天下已被你治理得很好,為什麼還要我來代替你呢?難道我就為了得到一個虛名嗎?我好比一個小鳥在林中作巢,隻要占據一個樹枝就夠了,那麼大的天下交給我,我要他幹什麼?”

許由拒絕了堯的禪讓,遠遠地逃到箕山隱居起來。後來許由把這件事告訴他的朋友,朋友用雙手緊緊地把耳朵捂住,又急忙到穎水邊去衝洗。恰巧一位農夫牽牛來到河邊,便在上遊水麵為牛飲水。那位朋友很生氣,埋怨他不該做這等不尊重人的事。農夫問:“你為什麼要洗耳朵呢?”朋友回答:“我聽到了朋友說當官的事,怕弄髒了耳朵,故來清洗一下。”農夫說:“如果我的牛在下遊飲水,你洗過耳朵流下的水不是把牛嘴弄髒了嗎?”朋友頓覺理虧,無言以對。

許由以自己淡泊名利的崇高節操贏得了後世的尊敬,從而被奉為隱士的鼻祖。戰國時代的思想家荀子就曾稱讚說:“許由善卷,重義輕利行顯明。”

儒以詩禮發塚

“儒以詩禮發塚”是莊子講述的一個寓言,意思是在諷刺儒家不過是在根據詩禮所講的一套來盜掘墳墓而已。這種觀點也正是老子“聖人不死,大盜不止”理論的進一步深化和闡發。

據說有兩個儒生一起去盜墓,一個大儒,一個小儒。大儒在外麵警戒,他向內傳話催促:“東方天亮了,事情幹得怎麼樣了?”盜墓的小儒回答說:“死人的衣裳沒有脫下來,嘴裏還含有一顆珠子。”大儒說:“《詩經》裏原本有這麼一首詩說:‘青青的麥苗,生長在山坡。活著的時候一毛不拔,死了含著珠子幹什麼?’你抓住他的頭發,按著他的胡子,用鐵錘敲打他的下顎骨,慢慢地弄開他的麵頰,不要損壞了嘴裏的珠子。”

莊子的這個寓言對儒家標榜名義、欺世盜名、“陽為道學、陰為富貴”(李贄語)的虛偽人格給予了辛辣的批判。在莊子看來,人格的分裂必然導致人性的虛偽,它對老百姓、尤其是對官僚群體心靈和精神的毒害是十分嚴重的,造成了多少官吏夤緣投機、趨炎附勢、媚狡諂偽、畏強淩弱、因循苟且,他們在“達則兼濟天下”的旗幟下假借大義,竊取美名!這說明孔子儒學不僅需要虛偽,而且不斷地製造虛偽。當虛偽盛行時,社會上必然興起偽善之風,偽善之風起必然導致信仰危機和世風衰敗。

無用之用,乃為大用

莊子與弟子,走到一座山腳下,見一株大樹,枝繁葉茂,聳立在大溪旁,特別顯眼。但見這樹:其粗百尺,其高數千丈,直指雲霄;其樹冠寬如巨傘,能遮蔽十幾畝地。

莊子忍不住問伐木者:“請問師傅,如此好大木材,怎一直無人砍伐?以至獨獨長了幾千年?”

伐木者似對此樹很不屑一顧,道:“這何足為奇?此樹是一種不中用的木材。用來做舟船,則沉於水;用來做棺材,則很快腐爛;用來做器具,則容易毀壞;用來做門窗,則脂液不幹;用來做柱子,則易受蟲蝕,此乃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無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壽。”

聽了此話,莊子對弟子說:“此樹因不材而得以終其天年,豈不是無用之用,無為而己有為嗎?”弟子恍然大悟,點頭不已。莊子又說:“樹無用,不求有為而免遭斤斧;白額之牛,亢曼之豬,痔瘡之人,巫師認為是不祥之物,故祭河神才不會把它們投進河裏;殘廢之人,征兵不會征到他,故能終其天年。形體殘廢,尚且可以養身保命,何況德才殘廢者呢?樹不成材,方可免禍;人不成才,亦可保身也。”莊子愈說愈興奮,總結性地說,“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卻不知無用之用也。”

莊子筆下的這顆大樹,上天好不眷顧,沒有給它一點有用的質地,可算吃盡了苦頭。但正因為沒有一點用處,才沒有被伐木工人早早地砍去做木材,到底是福是禍,很值得深思和體味。

庖丁解牛

“庖丁解牛”,是《莊子·養生主》中講的一個故事。說是有個廚師替梁惠王宰牛,他的宰牛技術十分嫻熟,刀子在牛骨縫裏靈活地移動,沒有一點障礙,而且很有節奏。梁惠王看呆了,一個勁誇他技術高超。廚師說他解牛已經19年了,對牛的結構完全了解。

庖丁解牛,解得出神入化。他告訴梁惠王:自己追求的是“道”的境界,已經超過技術層麵。接著庖丁講了自己達於“道”境的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所見無非牛者”;第二個階段是“未嚐見全牛”;第三個階段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道”境的外在表現是“刀十九年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道”境的內在本質是“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達於“道”境的方法是“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以無厚人有間”。最後,庖丁講到達於“道”境之後的謹慎態度。“每至於族”,他仍然會“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保持著警戒和驚懼之心,動作也是輕微而遲緩的。即使成功解牛之後,在滿足的同時還要小心地把刀擦拭幹淨,收藏起來。

在這裏,莊子把普通廚師暗喻為入世者,他們與世界之牛硬碰硬,生命之刀用一個月就壞了,可見入世者最自戕性靈。莊子又把聰明一些的廚師暗喻為出世者,他們在世界之牛的邊緣實行軟著陸,生命之刀使用的時間較長,性靈的磨損也較少,但用一年也壞了。庖丁作為間世主義者,卻在骨肉筋脈之間尋找空隙,使沒有厚度的生命之刀在有空隙的世界之牛身上遊刃有餘──所以庖丁的刀用了十九年,解了上千頭牛,性靈毫無損耗,完全像新的一樣。

濠梁之辯

《莊子·秋水》中記載了莊子和惠施的一場辯論。因這場辯論發生於濠梁之上,曆史上也稱作“濠梁之辯”。

莊子和惠子一道在濠水的橋上遊玩。莊子說:“白儵魚遊得多麼悠閑自在,這就是魚兒的快樂。”惠子說:“你不是魚,怎麼知道魚的快樂?”莊子說:“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兒的快樂?”惠子說:“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你也不是魚,你不知道魚的快樂,也是完全可以肯定的。”莊子說:“還是讓我們順著先前的話來說。你剛才所說的‘你怎麼知道魚的快樂’的話,就是已經知道了我知道魚兒的快樂而問我,而我則是在濠水的橋上知道魚兒快樂的。”

莊子與惠子的辯論,如果從“認知活動”方麵來看,兩人的論說從未碰頭;如果從觀賞一件事物的美、悅、情這方麵來看,則兩人所說的也不相幹。而隻在不同的立場與境界上,一個有所斷言(“知道魚是快樂的”),一個有所懷疑,(“你既然不是魚,那麼你不知道魚的快樂,是很顯然的!”)他們在認識的態度上,便有顯著的不同;莊子偏於美學上的觀賞,惠子著重知識論的判斷。這不同的認知態度,是由於他們性格上的相異;莊子具有藝術家的風貌,惠子則帶有邏輯家的個性。

莊子與惠子,由於性格的差異導致了不同的基本立場,進而導致兩種對立的思路——一個超然物外,但又返回事物本身來觀賞其美,一個走向獨我論,即每個人無論如何不會知道第三者的心靈狀態。

回歸自然

莊子又一次去釣魚,他已經釣了一桶魚了,好友惠施來看他。惠施那時候在魏國做了大官,很威風,他自己坐了一輛車,後麵還有一個車隊,一行浩浩蕩蕩。莊子一看到惠施這樣子,隻做了一件事:把一桶魚全倒進河裏,就帶了一條回家去了,不理惠施。

莊子這麼做,其實是在諷刺惠施的誇張炫耀行為。人根本就不需要坐十幾輛車,但人在社會中卻養成了一種占有的心態。一個人占有的越多,似乎就表明越成功。而事實上,正如莊子自己做的那樣,人占有那麼多是沒有必要的。一條魚就夠吃了,何必要一桶?莊子覺得人要從這種占有的心態中退出,就需要回歸自然,擺脫外在的誘惑和負累,隨意自然地生活,這才是真正的自由。

莊周夢蝶

莊周夢蝶的故事見於《莊子·齊物論》。原文是:“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大意是說:莊子一天做夢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夢醒之後發現自己還是莊子,於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夢到莊子的蝴蝶呢,還是夢到蝴蝶的莊子。在這裏,莊子提出一個哲學問題——人如何認識真實?如果夢足夠真實,人就沒有任何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在莊子看來,夢境和現實其實本身就沒有什麼區別和界限。他經常把人的一生比作一場夢。人生一世,如白駒過隙,不過是做了一場大夢。夢不管是春夢還是噩夢,都不過是一場幻象,因為夢總有醒的時候。莊子慨歎說:“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容遊佚,以天地為春秋。即使南麵稱王之樂,亦不能相比也。”

運斤如風

惠子是莊子的朋友,也是辯論對手。兩個人經常為了“一尺之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絕”等觀點相互爭論。惠子死後,莊子去送葬,回頭對門徒說:“楚國郢都有個人搗石灰時把一滴泥土濺到了鼻尖上,這滴泥土就象蒼蠅翅膀一樣薄。搗石灰的人請匠石替他削掉。匠石揮動一把大板斧,揮得呼呼作響,若無其事地隨手一斧劈了下去,把那一滴泥土完全削去,但鼻子卻沒有絲毫損傷。搗石灰的人站著神色不變。”

宋元君聽說了這件事,就把匠石找來,說:“你能不能給我表演一下?”匠石說:“我過去可以這麼削,但現在不行了。因為能站著讓我用斧子劈去泥點的人已經死了。”

莊子講這個故事,是在暗示:自從惠子去世,他就沒有對手了,沒有可以推心置腹談論的對象了。有的時候,一個人的對手正是自己的知音。匠石能夠運斤成風,需要膽大的郢都人配合。伯牙善於彈琴,鍾子期善於欣賞。伯牙正在彈琴的時候,忽然想到了山嶺,在一邊聽著的鍾子期就說:“你的琴聲仿佛是巍峨的高山。”伯牙忽然又想到了河流,鍾子期就說:“你的琴聲仿佛是潺潺的流水。”鍾子期死後,伯牙把琴砸了,說:“我再也不彈琴了,因為我再也找不到鍾子期這樣的知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