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耀祖打牌真的很講規矩,不管是誰放的炮,該他和牌的時候決不講客氣,能做大番子的時候也決不心慈手軟。陳一達拿定了主意,決定先贏後輸,先給肖耀祖一個下馬威,然後再讓他扳本和贏錢,他隻要把節奏控製好就行了。
此外,他還決定拍拍肖耀祖的馬屁。每個人都是喜歡戴高帽子的,這是人內心深處被別人尊重的需要。小BB長得很漂亮,肖耀祖不過是把她當飾物和消遣物,是用來炫的,而頻繁更換飾物的男人,心裏虛得很,他們需要時不時地聽到恭維話和奉承話,這應該會讓他象吸了鴉片似地飄飄欲仙。
陳一達想拍肖耀祖的馬屁卻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他那戒指倒是不錯,但畢竟是身外之物,你要是傻呼呼地誇他這個,他心裏沒準會笑你沒見過世麵。陳一達一下找不到詞兒,偷偷看了旁邊的伍揚一眼,卻見他抿嘴而笑,嘴巴象上了鎖的門似地緊緊閉著,神情專注地抓牌出牌。
盡管小BB的兩隻白白淨淨的小手在牌桌上跳舞似地靈動,這牌打得仍然有些沉悶。這顯然不是陳一達希望的效果。不過,陳一達越是著急反而越是找不到話說。
還是小BB打破了沉默,她的手機響了一下,抽空一看,是條信息,忍不住就笑了,笑完之後還故意朝三個男人挨個兒地看了一遍,笑得更響了。肖耀祖批評她,說她打脾本來水平就差,還三心二意,不務正業。小BB強忍著笑,眼波朝肖耀祖飛了幾飛,說:“原來地球人都知道你是壞蛋!”這下肖耀祖不幹了,說:“扯什麼蛋?”越過麻將桌,把小BB的手機連奪帶搶地抓了過來,其他兩個人也就不再動作,盯著肖耀祖看信息。
肖耀祖看完之後也樂了,瞅著伍揚說:“還真是說我的,不過,你也跑不掉。”又嘿嘿地笑了兩三聲,這才把手機上的段子念出來:“小妹妹初入社會,第一要緊的是事就是要學會觀察男人:頭發一邊倒,混得比較好;頭發往前趴,混得比較差,頭發兩邊分,正在鬧離婚;頭發往後背,情人一大堆;頭發根根站,不是領導就是混蛋!”
陳一達說:“還好,沒有說我。”
原來陳一達是個光頭。
小BB說:“可以加一句,腦袋光溜溜,一天三次都不夠。”
肖耀祖爆笑起來,原來文質彬彬的樣子一點蹤影也看不見了。他朝小BB輪起手機,一副就要砸過去的樣子,邊笑邊說:“我日你。”
小BB的臉上卻很平靜,隻微微有點笑意,說:“你急什麼?我又沒說你。這話是我同學說的,她朋友就象陳總一樣,不僅聰明絕頂精力充沛得很,搞得她又想見他又怕見他。是不是呀,陳總,你們這種人是不是都這樣?”
肖耀祖側著臉望著陳一達,學著小BB的樣子和腔調,說:“陳總,你們這種人是不是都這樣?”完了正一正聲,對伍揚和陳一達說:“我們齊心協力,把小BB的錢贏過來,好不好?等她沒了本錢,就讓她去搬救兵,她們藝校的同學,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水靈。當然,最漂亮最水靈的還是咱們的小BB,真的,小BB,你叫幾個同學來吧,一個一萬。說剛才那話的同學可以考慮給兩萬。”
小BB說:“給誰?給我還是給我同學?誰要你的臭錢?我想要錢,不知道在牌桌上贏你呀?”
肖耀祖邊笑邊說:“你厲害你厲害。”
小BB臉變得很快,這時嫣然一笑,兩朵紅雲上臉,她瞥一眼肖耀祖,又把頭埋了,說:“你才厲害哩。”
肖耀祖又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陳一達不禁對小BB刮目相看,沒想到眼前這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竟能把氣氛一下子搞得其樂融融,他暗下決心,瞅準了機會,一定給她放個大炮,算是給她的獎金。
還沒到陳一達掐好的時間,牌局就要散了。粗粗一算,伍揚和肖耀祖沒有什麼輸贏,陳一達輸了八萬,幾乎都輸給了小BB。小BB再次讓他另眼相看:她甩手把兩萬扔給了肖耀祖。
這一點,連肖耀祖也沒有想到,說:“怎麼啦?傻瓜?不要這樣吧,這錢本來就是給你的呀。”
小BB說:“我才不要你的嗟來之食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憑本事掙錢,那才踏實。”
一場牌下來幾乎就沒說什麼話的伍揚,這時也忍不住看了小BB幾眼,說:“不錯,小姑娘不錯。”
整個來說,這場牌打得還是有效果的,要說遺憾,隻有肖耀祖一個人有點遺憾。他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如果象小BB這樣的小姑娘能有五、六個圍著他轉,那就最好了。他為什麼到哪兒都要訂總統套房?因為他追求的是這樣一種境界:自己穿得衣冠楚楚,五、六個一絲不掛的美女,圍著她飲酒作樂、翩翩起舞。
肖耀祖的這個愛好,陳一達要等到和他混熟得不能再熟以後才會知道。他見氣氛還好,便扭頭望了伍揚一眼,見伍揚似有似無地頷了頷首,便欠了欠身,準備請肖耀祖到另外一間房裏去,避開小畢,與他單獨談一談。
沒想到這時肖耀祖的手機響了。
肖耀祖倒是並不避諱,當著眾人的麵接了曹洪波的電話。
陳一達的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伍揚看了他一眼,略微有點不屑地把眼簾一垂。陳一達馬上在座位上把自己的腰板挺了挺。
肖耀祖接完了電話,朝伍揚笑笑,說:“這個姓曹的,比你架子大,難請呀,兩位都聽到了,他這會兒在H市,讓我去一趟。”
伍揚笑著說:“我跟他不一樣,生意要做,朋友也要做。”
陳一達飛快地瞥了武揚一眼,又緊盯著肖耀祖,說:“那,要不要跟曹局說一說,我們一起開赴H市?”
不等肖耀祖表態,武揚說:“不必了吧?”
陳一達趕緊說:“那行,我們就不陪肖老板了。肖老板什麼時候有興致,咱們再切磋切磋?”見肖耀祖不表態,又望了小BB一眼,接著說:“小BB曆害,下次我也帶個美女來,找你報仇雪恨。”
肖耀祖馬上說:“好啊,到時候看有沒有小BB這麼好的手氣。”
女人天生就是購物狂,商場上淋啷滿目、花花綠綠的貨色最能讓她們入戲,想象占有它們之後可能獲得的豔羨的目光,最能讓她們產生虛榮的幻覺和滿足。女人當然也有走眼的時侯,有些東西付款之前覺得非要不可,買回家一試,卻怎麼看怎麼別扭,於是往櫃子裏一塞,就忘了它的存在。女人就是這樣善變。不過,做老公的還真得感謝這種善變,因為她最多也就是跟人民幣過不去,如果要把這種勁頭用在男人身上,這社會可能更亂套。
不過,柳絮倒是早就過了把逛街、購物當心靈桑拿的年齡。她認為逛商場主要是未婚女孩子的事,省下錢買下足夠的商品,以便把自己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商品,然後,等著男人上門采購。現在的她,象男人一樣實用,買東西先認牌子,再看色彩和款式,隻要第一眼能看中,刷了卡拎了東西就走,決不會在商場流連往返。
但今天有點不同,她不想速戰速決,她得留出時間讓曹洪波好好地休息一下。另外,她也得好好兒地想一想,等下跟肖耀祖見了麵,應該怎麼應對。
曹洪波不是那種特別注重儀表的男人,柳絮跟他見麵算是比較多的,但她卻很少看到他穿便裝,西服革履的樣子更是難得一見,整天除了法官製服還是法官製服。從個人愛好上來說,柳絮其實更喜歡伍揚那種精致的男人。這是一個過度包裝的年代,好東西更需要畫龍點睛的包裝。但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講,法官製服又是曹洪波最好的包裝,因為它最能體現他的附加值。
伍揚有他自己的自留地,他恃財傲物(不錯,是財富的財),不過是另外一種形式的設防,目的是為了防止別人在他的地盤上插足,就象一個絕世美女,偽裝泠漠是為了謝絕一般男人的滋擾一樣。
對此,柳絮本來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但是,一個人做事不能太極端。說穿了,你伍揚還不也是利用職務之便?做人要厚道,你不讓別人染指,別人就讓你吃獨食?你吃得下嗎?你不會被噎著嗎?小平同誌還提倡共同富裕哩。
不知道為什麼,柳絮總是對伍揚有點耿耿於懷,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拒收了她的禮,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對她的態度總是那樣不冷不熱,關鍵的問題是,伍揚跟她以前交往的法官、銀行資產公司的頭頭腦腦不一樣,她跟他們總能找到契合點,跟伍揚卻找不到。
找到契合點就好辦。按照柳絮的經驗,做生意其實很簡單,第一是找對人,第二,是看你要他辦的事他能不能辦,以及他辦完之後能得到什麼利益。如果你和他能在利益上達成共同體,就等於上了一條船,這樣,你的事也就成了他的事,他辦起事來就會積極主動,因為他為你辦事的時候,等於是在為自己服務。
問題清楚了,你有你的船,伍揚有伍揚的船,兩條船擠在一條窄窄的、隻能容納一條船通過的河道上,不產生碰撞、不產生磨擦怎麼可能呢?
她是願意妥協的,是願意退而求其次的,也就是說,她可以讓伍揚上她的船,或者她上伍揚的船。
伍揚卻趾高氣昂的,似乎並不認為她有和他平起平坐、討價還價的資格。這就過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