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在這所學校裏,連飯堂裏的叔叔阿姨都覺得我是個沒勁的學生;隻因別人在早讀時,我卻在飯堂“監督指導”他們幹活,並且風雨無阻地成為刷卡打早餐第一人!
為此,上學期期末,班主任在家庭報告書上寫下了“上課不用功吃飯打衝鋒”這條頗具見地的評語。
但我根本不在乎,更恨自己沒能生活在一個血色浪漫的戰爭年代,如果那樣,我想我肯定能屢立戰功,成為一代奸雄,而不是成為現在的“飯桶”!
即便或成為第一位吃炮彈而光榮的烈士,我也不在乎,因為後來者們會瞻仰我的光輝形象。
當我見到教導主任率領著我大班從遠處走來時,我瞬間明白了他集合全校同學的目的,同樣明白了我姐為什麼會大義滅親,因為他們無法再包庇我,雖然我根本沒罪。
冷汗從我後背蹭蹭滲出。
教導主任手中拿著話筒,腳步輕快,猶如米老鼠抗大槍,狗都不怕!而我威武的大班卻是踉踉蹌蹌的,倒像是大老鼠出洞,小心謹慎。
教導主任站在禮台中間,威武莊重,猶如大神一般,定住四方,我大班站在他左側,卑躬屈膝,猶如一個肺癆鬼,氣短胸悶。
我不明白,一條狗都敢對教導主任汪汪,你一個老當益壯的中年男人卻從不敢挑戰他的淫威。
在我姐的拉扯下,我很榮幸的站到教導主任的右側,這規格比咱大班高多了,畢竟待客之道“以右為上”。
但我知道,除了我姐外,在其他老師眼裏,我從來都不一個受人尊敬的上客,而是一根無法雕琢的朽木,隻是人情和金錢的關係,象征性的擺在教室最後一排罷了。
可他們確實誤會了我,我當時罵的是一條四處亂拉屎的狗,而不是罵我們那位令人尊敬的靈魂導師。
教導主任猛的吹了幾下他手中的麥克風,拂拂的聲音集中了同學們的注意力。
我知道在接下來的幾秒鍾裏,他將簡明扼要的說明此次集合大家的用意:宣布我的罪狀,然後給我處分。
我原本還有些大義凜然,視死如歸,但不知怎的忽然間就慫了起來。
我雙腳發軟,尿急屎逼。
以前,我一直都高估自己,以為自己就是學校包子的化身,最厚臉皮的代表,可我卻沒能像魯迅先生那樣牛叉,留著一撮胡子便能“橫眉冷對千夫指”。
我知道會有許多同學,會因為教導主任被罵作狗而心情舒暢,甚至對我崇拜不已,豎起大拇指。畢竟像我這樣敢當麵把教導主任叫做狗的作死大神,從他來到這所學校後二十年,史無前例。
可我真不想引領這個風騷,開創這個曆史。
我內心求神拜佛,多麼希望黑白無常兩個老鬼用一陣黑風把我卷走。
可事實上,在權力的淫威下,求神拜佛顯然沒有一點用處。
我還想假裝心髒病發作,當場暈厥倒地。但我又害怕新來的美女醫生當眾扯下我的褲子,露出我那白斬的屁股,然後再在上麵輕巧的桶上一針。而全校的三千男女都會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的屁股看,甚至對我的屁股品頭論足,讓我貞潔不保。雖然我自信自己的屁股接近完美,但終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
但我想,在那樣一個危急的情況下,美女校醫應該先給我做嘴對嘴的人工呼吸,但如果那樣的話,我同樣會當場露餡,因為我真受不了女人對我身體的觸碰,更別說是嘴對嘴的人工呼吸了。
當然,最為可怖的是,如果伸來的那張嘴不是美女校醫的嘴,而是教導主任或者咱們威武大班的嘴,即便我沒當場暴斃,也會落下嚴重的心靈創傷。且不說他們是否有口臭,或者會把我的肺吹破,但我寧願死,也不會接受一個看著都覺得惡心的男人用嘴往我肺吹氣。
如今我已是籠中之鳥,甕中之鱉,插翅難飛。
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而我姐一臉漠然。
老天呀!我和你有什麼怨什麼仇?就不能讓我愉快的過完我的青春期嗎?就不能讓我實現一下拿到倒數第二名的偉大理想嗎?
同樣的,我也不想讓我姐再次卑微的乞求教導主任,以“都是一家人”的姿態,給我予最輕的處分,讓我繼續留在這所示範性中學裏。
因為我知道,以我倔強的脾氣,我不可能像我大班那樣,妥協於教導主任的淫威之下。
我可能無法抑製自己的情緒而當眾指責他汙蔑,以至於被他就地開除,掃盡我姐的顏麵。
不過到目前為止,我姐的臉麵被我丟得也差不多了。或許就像無常老鬼所說的那樣,她在為自己還上輩子欠下的債。
微風把遠處公廁裏的酸腐氣味吹到操場上,讓整個悲催的早晨變得惡心不堪,但我們早已習慣這樣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