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鬧得不可開交,一個百戶長在地下的一堆捆犯人的繩索中間,忽然發現藏著一把鍘刀,便恍然大悟似地說道:“準是這玩意兒作怪!”
縣尉仔細檢查了繩索,果然有幾處被刀割斷了;再看看鍘刀,鋒口上隱約還有一道血跡。他頓時火冒三丈,狠狠踢了鍘刀一腳,破口大罵道:“他媽的!準是哪個刁民先背著手在刀鋒上把繩子割斷了,然後給別的刁民都鬆了綁!”
另一個百戶長聽了,不由分說,衝著小青年叫道:“誰叫你把這鳥鍘刀放在這裏的?”
小青年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天天在這裏給牛喂草,你倒說說看,這鍘草的刀不放在這兒放到哪兒?誰叫你們把人藏在這牛房裏,害得我給綁了大半夜,現在倒反來怪我!”
縣尉等人給小青年數落得無話可講,垂頭喪氣地走了。
你道這小青年是誰?就是劉漢的孫子劉忠。當下辛棄疾拉著劉忠的手,伸出拇指誇獎道:“真有你的,裝得比咱們原先合計的還妙!”
劉漢也拍拍劉忠的背,裝作責怪的樣子說道:“本來不是叫你裝哭鼻子的嗎,怎麼到時你反而訓了他們一頓?”
“哼!”劉忠帶著驕傲的口吻說道,“在這些強盜麵前,我才不裝孬種呢!”
話剛落音,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辛棄疾忙問道:“那幾位老鄉都送走了嗎?”
劉漢回答:“昨晚夜半天黑,又刮風下雨,我把他們留下了,都在下房裏歇著呢。”
辛棄疾說道:“咱們一起去瞧瞧他們。”
這時,幾位農民兄弟得知縣尉一夥人已被騙走,正在屋裏高興地談笑著。看見劉漢陪著一位英武的青年走來,猜想定是辛公子了,連忙起身相迎。劉漢向他們作了介紹。互相招呼過後,大家就隨便地坐了下來。
辛棄疾親切地說道:“諸位老哥昨天受驚了。聽漢老爹說,你們帶頭抗糧,有膽有識,本人不勝欽佩。”
一個四十來歲的大漢答道:“老鄉們實在是被逼得沒法活了。不反沒有旁的路。你想,玉茭才收,就被征了糧,眼看鍋都快揭不開啦。昨天狗官又要我們預交明年的租稅,拿什麼給他?我們幾個一領頭,鄉親們都鬧將起來。這個狗縣尉竟叫差役們亮出家夥要動手,不揍他才怪呢。縣尉吃了虧,喚了兩個百戶長,調來了幾百名屯田軍。我們人少敵不過,隻好殺出來奔泰山,半路上給他們追上了……”
“泰山?”辛棄疾問道,“你們到那兒去幹什麼?”
“那兒有耿大哥的義軍,大夥早就想去投奔他啦!”
辛棄疾聽了心裏一動,忙問道:“你們說的耿大哥就是耿京?”
“就是他!”那大漢驕傲地說道,“他原來是咱村的窮哥,早兩年,他同李鐵槍等六個人帶頭抗租抗糧,狠狠造了金人的反,在東山一帶建立了義軍。後來聽說又打下了萊蕪縣(今山東省萊蕪縣)和泰安軍(今山東省泰安縣。“軍”,宋代行政區劃的一種,與府、州同隸屬於“路”。“路”,當時最大的行政區域,相當於現在的“省”),手下有千軍萬馬,要轟轟烈烈地幹一場呢!”
辛棄疾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我也聽說過耿京耿大哥,真是一條好漢!”
談了一會,農民們道過謝,準備告辭。辛棄疾想,大白天他們往泰山去,路上再碰上女真的兵,怎麼得了?於是就留下他們,款待一日。等到天黑,才讓他們上路。臨走,還送了二十兩銀子給他們做盤纏。
嚴霜覆蓋著大地,秋風追逐著落葉。就在這年——一一六一年的深秋,完顏亮征發了六十萬大軍,搜括了大批糧食和戰馬,渡過淮河,直逼長江,妄圖一舉消滅南宋王朝。在這民族危急存亡的關頭,女真族奴隸主統治下的漢族人民,到處點燃了起義的烈火,舉起了造反的大旗:魏勝在宿遷(今江蘇省宿遷縣)首先發難,收複了海州(今屬江蘇省連雲港市)、沂州(今山東省臨沂縣);王友直在河北起事,占領了大名府(今河北省大名縣);耿京攻下了萊蕪縣和泰安軍後,正在繼續擴大戰果……農民革命的浪潮,在北中國迅猛地奔湧著。
風聲一天緊似一天。
有消息說:不管你種漢族地主的田地,還是種廟宇的田地,隻要是二十歲到五十歲的男子,都要抓去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