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殺壞人唄!”
“誰是壞人呢?”
“壞人?”少年給問住了。他思索了一會,如有所悟地答道:“壞人就是‘小閻王’!”原來跟這少年一起讀書的有一個女真貴族的小孩,姓“完顏”。他倚仗父親的威勢,總是欺侮別的同學。大家就把他的姓倒過來,叫他小“閻王”。
聽了少年的解釋,漢老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少年受到感染,也天真地笑了。
這舞劍的少年就是辛棄疾。今天——一一五○年的五月二十八日,正好是他滿十周歲的日子。
夏天的雷雨,來得猛,住得也快。早飯以後,天又放晴了。辛棄疾收拾了書囊正準備到私塾去上學,他的祖父辛讚背著手走進了後院。辛讚巳經年近六十,看來腰板還相當硬朗。一臉絡腮胡須垂到胸前,給他增添了幾分老態,但也使得他的相貌顯得頗有幾分威嚴。
“爺爺!”辛棄疾走到辛讚的身前,仰頭說道,“我這就上學去了,您有什麼吩咐嗎?”
辛讚右手搭在辛棄疾的肩上,慈祥而嚴肅地說道:“孩子,今天家裏要來客人,你甭上學去了。”
“爺爺的客人,同我有什麼關係?!”
“你得到廳上拜見這些長輩,給他們舞一回劍,讓客人們高興高興。”不等辛棄疾回答,辛讚又轉過頭來問漢老爹:“劉漢,孩子的劍術最近有長進嗎?”
“長進得很快。過些日子,我還打算教他射箭。”“很好。”辛讚捋了一下胡須,接著說道,“我說劉漢啊,今天有貴客來,祝賀我到這裏就任縣官一整月。這可不比尋常。裏裏外外你得多照看著點,千萬不要出了差錯,明白嗎?”
漢老爹毫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辛棄疾默默地望了望辛讚,辛讚已經邁著方步到前廳去了。辛棄疾轉過身正想同劉漢說什麼,隻見劉漢臉色陰沉,搖搖頭,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譙縣是淮河北麵的一個小城。全城隻有縣衙門前一條街道,古老、狹窄而又陰暗。青石條板鋪成的路麵,中間印著一道深溝,這是獨輪車長期輾下的痕跡。街道兩旁,在幾家士紳的住宅和商人的店鋪之間,夾雜著一些東倒西歪的茅屋。暴雨之後,到處是水窪和泥潭,沒有一點生氣。街道上冷冷清清,很少行人往來,偶然有一隻饑餓的野狗在街邊牆角尋找食物,這兒嗅嗔,那兒聞聞,一無所得地垂著尾巴走開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街道忽然熱鬧起來。一會兒過去一頂兩人或四人抬的轎子,一會兒過去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他們都在縣衙門前下來,經過差役的通報,然後陸續走了進去。
辛讚站在縣衙門內的大廳上,殷勤地迎接著紛紛前來的賓客。大廳的幾案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隻博山爐,香煙嫋嫋,散發出一陣陣香氣。賓客們一麵品茶,一麵談笑,整個大廳簡直象是鬧市中的一座茶館。
“完顏千戶(女真族統治階層中的中下級軍官)駕到!”一名家人在二門口高聲傳報。大廳上頓時肅靜下來,所有賓客都從座位上起立,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等候著。辛讚一聽傳報,慌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出大廳,在滴水下麵迎著完顏千戶,又是作揖,又是打恭,連聲說道:“啊,千戶光臨,寒舍生輝,有失遠迎,死罪死罪!”聽起來聲音都微微有點顫抖了。
“不必客氣!”完顏千戶拉著辛讚的手,旁若無人地走進大廳,笑道,“我雖是女真人,你雖是漢人,但你蒙受我大金皇帝的恩澤,來到這兒擔任一縣之長,說起來我還屬你管轄呢!”說罷,格格地放聲大笑起來。
“豈敢!豈敢!”辛讚體會到話中有刺,連忙陪著笑臉,把完顏千戶讓到大廳的首席坐下,並且親手捧了一杯熱騰騰的香茶,端到完顏千戶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