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水城小是小些,但是依了滇緬公路,也算是一個交通樞紐。所以,玉水又不像一般的小鎮那樣土土的古樸,玉水沾了外麵的生氣,有了些零星的時髦。玉水人說玉水是小香港,不管外麵是不是這樣承認的,玉水人是有那一份自得的。
因為有了這樣的背景,玉水街上的小商店很多,平時的買賣是做的街坊鄰居的,也不指著賺太大的錢,像是在玩。真正賺錢的時候是五天一次趕街的時候,那些玉水四周的鄉下人都到了玉水來,人多的時候,觀音角就能擠得透不過氣來,到了趕街的這一天,什麼店鋪都有生意做。紫溪山下來的男人把賣柴的錢買了酒,依著櫃台就喝起來,直到把一個直杆杆的人灌成了一攤軟軟的稀泥,店家總是勸這個男人留下點錢,到糖果店給孩子稱半斤糖果回去,再勸他到百貨大樓扯幾米布給自家的女人。玉水生意人開鋪子也是為了過日子,倒不是一心想發財。
這一天很平常,連趕街的日子都不是。不趕街,店鋪照樣開著,像一張臉一樣,開了店門大家就算見了麵了,街坊鄰居總還是有一份牽掛。開皮鞋店的溫州老板娘惦記著隔壁賣白糖的薑筱芬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到了傍晚時分,薑筱芬的店門板還是死死地關著,盡管薑家出了薑老多殺人的事,但那件事已經過去了,薑筱芬的店也開了起來,隻是門口的那一爐火再也沒有燒起來,那些放學的小孩也都不來了。賣皮鞋的溫州老板娘最先感覺到了奇怪,她也有了關了門以後去看看薑筱芬的打算。
還沒有等溫州老板娘去薑筱芬家找她,薑筱芬就被人發現她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小房子裏,她的死讓人感到非常蹊蹺,沒有任何自殺的痕跡,本來總是死死關著的房子,那一天也大敞著門,像是專門等著別人來收屍。薑筱芬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袖連衣裙,頭發在腦後挽成了一個扁平的發髻。她的臉上淡淡地施了妝,上了腮紅,這一切又都說明,她的死是有預謀的。最讓人吃驚的是,那一天,正是她的外甥薑老多行刑的日子。
本來已經平息下去的關於薑老多殺人的事又一下子像玉花江底攪起的水草一樣,被玉水的人揀起來,嚼在了嘴裏。這一次,能嚼的話題多了,好好的薑筱芬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了薑老多行刑的這一天,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是一起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去了。這倒讓人有了太多的想法,那一句老話也就翻了出來,不求同天生,但求同日死。這似乎是說那些生死相愛著的戀人,沒想到這小姨和外甥也有了這樣的命運。這一切都叫玉水人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有了懸念,這件奇怪的事也就一直這樣奇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