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年來
不止幾十次、幾百次
我在夢中攀登過一個
懸掛在峽穀江邊的
又高又陡的階梯
但從未沒有數清過台階的級數
更沒有一回登臨
那翹盼的岸頭
如今我真的踏上了
這又高又陡的階梯
我才明白
階梯是直立的路，並不是岸
岸在很高的峽穀上麵
直立的階梯路
跟大山一般高
看不見階梯的下端
聽說有幾十級
淹沒在滔滔的激流裏
當我從江邊落錨的船頭
跨上豎在麵前的
一級實實在在的青石台階
奔波了幾十年的生命
頓然覺得不再顫動
洪水已經泄走了幾個月
石階上還沉積著厚厚的泥沙
沒有一級台階是齊整的
都被凶狂的浪濤衝得歪歪斜斜
有些古老的階石
已沉入深深的江水
洪水季節
階梯路一帶
浪濤翻騰得特別高特別喧囂
有一個傳說
說千萬年以來
長江企圖攀援著階梯
衝到峽穀的外麵
奪尋一條寬闊的道路
但它沒有衝上去一次
腳下每一塊巨大的階石
都磨損得失去了棱角
不管晴天或雨天
江邊的階梯路
都髒汙而泥濘
踏脾時必須格外小心
一級一級
我登踏著階石
向上望去頭暈目眩
岸頭高懸在峨岩上麵
回轉頭向下望去
哦，長江在深深的峽穀裏
顯得多麼的寧靜多麼的秀麗
我終於路上了
最後一級階石
完成了夢中沒有攀登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