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可下定決心讓劉依凡複讀高二,除了賴冬常說起的民辦教師都要高中學曆之外,還有一種擔心,他感覺到去年讓劉依凡匆忙結婚的決定所帶來的“成果”將會如同水中花,鏡中月一樣,不可靠。劉依凡本已是代課老師,但不讓她上課,還不是就上不成,這還在張福山還在位的情況下;雖然吃上了商品糧,但到城裏,沒有一項正式的工作,吃商品糧的優勢就要打折扣。還有,劉大可心裏麵有一隱隱的擔心,兒子劉兵為什麼快2個月了,都沒有一封信回來?那天晚上他反駁劉依凡的話更多的是說給李季靜聽的,其實劉大可他自己又何嚐不心中憂慮呢?這女兒以自己換婚姻、換工作、換商品糧、換兒子當兵的一件件事,仿佛一抹抹扶不上牆的爛泥巴,隻怕都要掉下來,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
大會餐之後的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劉大可推著自行車,劉依凡跟在後麵,一起走在去往安達村的路上。他們要在安達村把自行車放在生產大隊,然後搭從洛銨縣到豐城縣的大巴車。一小半袋用裝尿素的袋子裝的花生綁在了自行車後座的側麵,另一麵就放了些劉依凡的書,還有一袋大米,昨天後半晌劉大可剛舂出來的,擱在了後座上。雖然劉依凡吃上了商品糧,能買到米,但劉大可認為那米都是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陳米,有的還有老鼠屎,就說,還是家裏帶點吧,吃得新鮮。這樣整個自行車後座放得滿滿的,他們就隻能推著自行車走。在上坡的時候,劉依凡在後推一把。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話說,隻是默默的走著,都各自想著不同的心事,在這個已經需要穿件厚袿子的深秋的早晨,一路上隻聽到兩個人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昨天晚上,劉依凡就把要帶的東西都整備好了,衣服並不多,大都還在金安小學的宿舍放著,隻是金安小學離學校遠,晚上上完自習之後,並不方便回宿舍去。也隻好與劉誌強老師的女兒劉茗一起住在教師宿舍裏。外婆從層層疊疊的一個小布包裏,掏出2張皺皺巴巴的5元錢,塞到劉依凡的手裏。劉依凡堅決不要,她說,外婆,我有錢,我每月還能發半個月工資呢,你這錢,你留著。但外婆就是不依,她那滿是老繭子的手緊緊的拽著劉依凡,說,你再不聽,我以後就不認你這個外甥女!外婆還說,我還有一枚你老外婆留給我的戒指,等你再結婚時,我送給你當嫁妝!依凡,你以後要想開些,人活一輩子,要活得是平安,人的命從生下開始,就不屬於自己一個人,以後但凡有什麼心事,就回家來,歇養歇養,再不要做傻事了啊。
說到最後,外婆哭出聲來,媽媽李季靜跑過來,拉走了外婆。昨天一晚,劉依凡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
到了安達村,劉大可把自行車放在大隊一樓,鎖上,與在大隊做飯的張嬸說了真聲,就把東西都從自行車後座上解下來,一人背上扛著大米,手裏提著那20斤要送給劉老師的花生,劉依凡把書袋子背到肩膀上,父女二人不久就站在公路旁等大巴車。
李方強正好開著拖拉機從路旁經過,看見了劉大可,就停下車來打招呼,並未熄火。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一人比一人大。
“劉隊長,你這是進城呢。”
“是呢,方強,你這是要到哪去呀。”
“我借大隊的車,給人拉磚呢,村裏麵有個人蓋磚房了。”
“哦,蓋磚房,那磚是怎麼賣的?,從哪個人手上買的?”
“從溫從軍手中買的,8分錢一塊,隻怕過一兩年,要1角呢,拉磚的人老多了。”
“溫從軍?那不是我村劉福的二女婿嗎,他那種紅色的磚也有人要?”
“現在都是這種磚了,以前的大塊青磚,沒有燒了。”
“哦。”劉大可一直認為,那紅磚沒有青磚保暖防暑,去年為買大青磚蓋生產隊的倉庫的門頭,還專門跑了70多裏路到洛銨縣才買到。那時,大溝村的溫從軍的磚廠才開辦,燒出來的磚彎彎曲曲的,紅色表麵上結著紫色的硬疙瘩,象是皮膚上長的紫瘊子--沒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