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早上了,隊長的口哨聲還沒有吹響。燕河莊的人們還倒不習慣這難得的寧靜。莊戶人,講究的是吃苦耐勞,逆來順受,哪怕心裏麵受了氣,淚水也隻能在眼窩子裏滴溜轉。大約在10點鍾的時候,蓮花小組的劉小雅和荷塘小組的張永生才各自安排了自己的組員:去順順堆在路旁的稻草,好讓稻草各個麵都盡快曬幹水份,及早的堆成垛,當作那20來頭牛在冬天裏的過冬草料。
今天是生產隊中午會餐的日子,隊長劉大可一早就和會計張傳寶到安平公社買一大摞東西去了。
在安平公社,集市上,人們比以往多了起來,秋收剛忙完,連著累了半個來月,都想趁趕集的日子,逛逛街,買點好吃的,想想今年這個閑冬怎麼度過。
最好不象往年,出工出力的大會戰,盡給別的生產隊勞動了,還要自己搭上大米,酸菜等下飯菜,睡的還是冷床板。
無論如何,也要把電給村裏拉起來,有電就有一切的。
劉大可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心思卻不在今天大會餐的吃食上。
張傳寶拿著昨天就列好的單子,一遍一遍的計算著,總共才100元的會餐夥食,他可要仔細著花。
豬肉,割上40斤,一桌二斤,還怕不夠,沒油水的莊戶人,想肉哩。要肥肥的那種,帶點瘦肉,割下來,做成肉丸,可以做2道菜,但是要花黑市錢,不象城裏人有肉票;雞,不用在集市上買,一大早安固村的左秀就挑來了20隻,一桌一隻雞,也夠了,魚,隊長說了,剛發生了劉福卡喉嚨的事,今年就不買了。
其他的,芹菜買一些,豆腐多買點,說是會餐,也就這些東西。香菇、黃花菜,買上一點,再有就是鹽、味精、醬油了。
至於酸菜、蔥、大蒜,就從哪家農戶自己家裏取一些,也都是便宜的事。
劉大可和張傳寶艱難在在集市上推著自行車,看著單子上一項項東西都沒有落下,就急急的往回走。
生產隊會餐的廚房就設在劉大可家裏。劉大可回來時,大鍋裏早就熱上了水,雞毛遍地都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一大盆雞血紅稠稠的,擱在一角,還冒著熱泡。
原來,昨天,陳英秀、張華蓮、劉福老婆被安排下今天要到廚房來幫忙,安固村的賴冬常,今年40多歲,20多歲的時候在縣裏的大食堂幹過,做得一手好菜,後來大食堂撤了,他就回來了。上下幾個村子的人,就愛叫他來做大廚師掌勺,結婚的也好,老人過生日也好,一搭一搭的,人們總能看到他胖胖的腰身,滿嘴油花花。
賴冬常原來也娶過媳婦,不想,媳婦隻跟了他不到半年,就和他離婚了,改嫁了。那媳婦娘家還是和張華蓮一個村的呢,都在沙湖。有人說,賴冬常在大食堂把個身體搞壞了,行不了男女之事,求醫也不行,最後兩個人就分了。
後來,多少人都還再在給他介紹,也有帶個小孩的的寡婦,人家不嫌棄他,但他就是不依。他說,不能把人給害了。這過日子,不單是柴米油鹽的事,得有感情,要不時的給感情加柴火,才能過出個甜蜜來,尤其一開時就知道不能甜蜜的生活,那又為何要把一個人的痛苦加到兩個人身上呢?
在人們眼裏,賴冬常卻真的生活在甜蜜中。為啥?常年不少吃食,不少煙抽,不少酒喝。紅白喜事,封個紅包,有時一月頂上好一個公家人幾個月的工資。
他就讓哥哥的一個兒子過繼給他,從小供他上學,小學畢業後,在地裏勞動掙工分,他就出外當廚師,兩相配合,人們都說,他哥哥兒子跟著他享了福呢。過繼,是農村的一種繼承製度,一般是一個人的兒子從小被立好字據給同宗同輩的沒有兒子的那人當兒子,作父親的一方負責養大,娶媳婦,作兒子的一方負責養老送終。
賴冬常有了過繼的兒子,對他也很好,又有點存款,生活自然悠閑。
這不,劉大可剛支好自行車,賴冬常就從褲腰袋子裏利利索索的摸出了一盒豐城煙,帶嘴的,遞給了劉大可。